锁扣闭合,隔开两个世界。
徐羽树下意识掏烟,右手摸空,攥紧成拳:“都听到了?”
“不太多。”
后者声音沉闷,戴在手腕的佛珠一颗颗往后拨,经过岁月沉淀,比徐羽树最开始见时多了几分戾气。
徐晋枟的心,不静。
“小钰打定决心去父留子,你……”
“闭嘴。”
平生头一次,徐羽树从徐晋枟口中听出极具攻击性的词语,柔和五官变得锋利,肃然好似初到徐家,满身心对此腌臜地厌恶的激愤青年。
唯独见到徐钰鸣,这份锐刺柔和。
徐羽树撇嘴,他才不管这命令。
“若他十八岁那年你能出手,你们两人也不至于见面行同路人。”
末了,他补充:“怨不得我们。”
徐羽树想掏烟,手伸兜最后就摸出块奶糖,还是小钰最爱的白兔糖。徐羽树沉默片刻,在徐晋枟起疑前,他用力将糖按到口袋里侧。
他们待在医院久了,连带鼻腔呼出来的气都夹杂消毒酒精气。
“于家那边,你必须去。”
徐羽树背靠墙壁,目视前方,似乎觉得自己话语极度可笑,他勾唇:“徐家能撑到现在,看来那些宝贝还没卖完。”
“与我何干。”
“是,你跟本家分家,祸事怎么都烧不到你头顶,但有预知的提前五年明哲保身,这时间未免太暧昧。”
“暧昧。”
“更像刻意。”徐羽树换了说法,他视线落回徐晋枟侧脸,与几年前无差总是在淡漠中透露些许高高在上的傲慢。
“还是说你冷血?想架空徐家并非朝夕,你作贼父那么久当真没半点……”
徐羽树话语委婉:“旖念?”
“小钰父母双亡,恩怨在我答应做他监护人已经消散。”徐晋枟回避问题,男人收起珠串,看样子是想往病房里走。
无论何时,他的背始终笔挺。
短发垂在后脑,简单外衫也能穿出上万元质感,徐羽树认出这件衣服,先前徐钰鸣深夜因发育痛睡不着觉,就是攥着衣角哭累了才睡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小钰的阿贝贝,眼下在他情绪大起大落时换上……徐晋枟打的什么心,人尽皆知。
病房向来无锁,单人房除外。
一是为了隐私考虑,二是某些特殊场合不方便外界打扰。
徐羽树默默掏出那颗糖,打量好久好久,剥开糖纸的瞬间,耳畔落锁声清晰可闻,门窗自动切换成雾化。
伴随槽牙碾碎奶糖外泄香气,徐羽树听到饱含哭腔的嗔吸。
第25章
◎人间蒸发◎
徐钰鸣茫茫睁眼。
先前他不觉得身体有多难受,等侧身卧床,晕眩混合哽咽翻涌,他不得不撑起胳膊,数次深呼吸堪堪平复。
混乱记忆复位,他疲倦垂出手,梦境混乱,童年是被娇惯坏的梦魇。
徐钰鸣闭眼:“……有事?”
身后翻动纸张声细碎,闻言,轻扣档案的呼声稍顿,随后男人声音温润。
“钰儿。”
“别这么叫我。”
“是,我们宝宝不是小孩子了。”
“徐晋枟,你让我觉得恶心。”
“……”
徐钰鸣无视他略僵的脸,重新背对徐晋枟躺下,被子拉高到肩膀,鼻尖埋入,消毒水味令他安心。
自有儿时记忆起,萦绕在徐钰鸣童年的就是这淡淡鸢尾花气息,不浓、不张扬,稍微忽略就很容易闻不到。即便是在病房,似有似无的存在感比高调宣扬更让人在意。
当他类似赌气般说完,见徐晋枟无任何反应,徐钰鸣略有不安攥紧手。
但在这种场合,谁先压不住谁输。
徐钰鸣太多次低头,他垂眼,凝视浅色床单,徐羽树换过来的,应该是他小时候的东西,边缘磨起毛毛边。
他竟然有些记不得童年。
徐家、宴席、拍卖会。
零零总总就剩这些。
他还有尚未出生的小鸟。
“我并未答应订婚,那不过用来稳住你爷爷,避免他进一步制压你的方式。”
“你自幼在徐家长大,应该比我更明白双.性人所代表含义,但我彻底打乱了徐老先生的计划,他理应会报复。”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小钰,我说,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于川,你还会看我几眼吗?”
徐晋枟不知疲倦一遍遍说着,伴随声音越来越近,右侧床边微重。不知是他坐过来,还是手掌按在床,徐钰鸣遮挡口鼻的床被掀开,冷香混合凉气一同涌入,激得他后背哆嗦,又贴来暖热。
“现在还不行,小钰。”徐晋枟顺从改口,他胳膊悬在对方毛绒绒脑袋,半天也不敢伸手,虚空轻轻蹭:“再等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