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眼睛一亮：“伊恩！你怎么来啦？”
他明显很喜欢这个同龄的朋友，而且两人颇有点臭味相投的意味。
这一点从奥利弗娴熟地翻上墙头，和伊恩并排坐在一起的行为上就能看出来。
听了奥利弗的询问，伊恩刚刚兴师问罪的势头顿时落了下去，偷偷看了柏辰辛和郁泠一眼，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奥利弗也不在意，在祖母轻声地提醒他给伊恩和客人拿一点零食后又迅速地跳下了墙，飞奔回了屋里。
这下墙头又只剩下伊恩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时候，他应该跳下来，去到亚伦爷爷和贝莉奶奶面前，可能还需要和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客人问好。
他从小在街上摸爬滚打，翻墙爬树灵巧得像一只金丝猴。奥利弗家的这道矮墙，是他和奥利弗日常玩耍的重要地点，他早就对这面墙了如指掌，闭着眼也能轻巧地落地。
奥利弗就不行。他学着伊恩闭着眼往下跳，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伊恩当时笑得前仰后合。
上帝是公平的。
曾经他对奥利弗的无情嘲笑，此刻好像都报回来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屁股底下仿佛黏着一坨厚厚的胶水，动弹不得。
伊恩面上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但实则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原谅我吧，仁慈的上帝。
原谅我吧，笨拙的奥利弗。
还有——
原谅我吧，那位来自华国的、被冒冒失失的他撞到的漂亮哥哥。
他一直偷偷跟着这一大波人，悄悄观察着他们，听到他们用中文讲话，才意识到他们好像来自那个遥远又美丽的东方国家。
老伊凡年轻的时候去过那里。
在伊恩还是个呆在家里从不出去惹事的乖孩子的年纪，老伊凡会给他和其他的孩子讲述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谈到华国，他尤其记得那里的人做饭非常好吃。那个国家很大，很了不起，风景也非常美丽。
他去过一个很美丽的山谷，那里的湖水清澈无比，可与他们这里的“耶和华之泪”媲美。
伊恩听得上头，老伊凡也讲得上头。
他甚至还会一口蹩脚的汉语，随意教了伊恩几句话。
因此，伊恩从来没去过华国，却一直喜欢那里。
老伊凡养的孩子太多了，他们家里其实很拮据。大家都穿着打了补丁的棉袄，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像伊恩一样大的孩子和比伊恩更大一些的孩子，每天都会出门找一些活计做，努力获得一些微薄的薪酬，希望能减轻老伊凡的压力。
但实际上，雇佣童工是犯法的。他们还远远不到能自己找活儿干的年纪，街坊邻居也不会去压榨这些黑瘦又倔强的小牛犊子。
所以伊恩能获得的工作只是帮喜欢养花的领居们浇浇花，或者为他们跑个腿，换得零零碎碎几个小钱，能为家里的弟弟妹妹买点小零食，或者牵走一只广场上售卖的、五颜六色的小气球。
更多的时间，他还是在玩耍。
刚刚，他照旧和几个小伙伴在街巷里你追我赶，赖|皮鬼亚罗追不上他，气得在他身后大喊大叫。
要他说，亚罗的叫声真的很像一只鸭子在“呱呱嘎嘎”地唱歌。
他回头朝亚罗做了个鬼脸，转过头的时候还在想鸭子和亚罗的联系，却不想一出巷口就撞到了一大群人。
他想刹住步子却来不及，一头撞到了一个清瘦的身体上。
他能听到被撞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然后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他抬头，看到了一张担忧的脸庞。
而且，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住在他家对面的安德鲁是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同时也是最帅最好看的男人。
但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贝莉奶奶说，美是多种多样的。
眼前的大哥哥是他未曾见过的另一种美，带着一种温润的、清雅的气质。
他没认真读过书，想不出一些像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他像广场水池中央那一尊白色的天使雕像——他曾偷偷爬上去摸过，感觉触感微凉里带着点细腻，说不上来是什么质地。
然后他就被警卫大叔赶下来了，因为他不小心把鞋子踢进了水池。
事后他又在水池那里打扫了一天。
咳，揭过不提。
撞到后，周围的大人们迅速围拢了过来，光线被遮挡，他的视野暗了几分。
伊恩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
又闯祸了。
小伙伴们看到他被围在人群里，都不敢上前。
伊恩从人群的缝隙里，还看到亚罗在街角探头探脑。
这让他更有了一种大庭广众下的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