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的礼物。”赵观棋逆着光说,“我肯定好好保管这条项链,周老师你就把心放十二指肠里吧。”
什么鬼话……周景池一脸无奈,再次强调:“别喊我老师,真的很怪。”
“行行行,都依你,你最大。”赵观棋顺诚应下,将周景池揽到副驾车门边,把着门做了个标准的请,“周顾,请上车。”
虽然不理解赵观棋为何不称呼自己的名字,但周顾总比老师顺耳得多,周景池不理会夸张的作请姿势,埋头跨腿坐了上去。
车内,两人都是破天荒的沉默。
周景池视线时不时流窜到驾驶位,赵观棋当司机当得十分入迷,一刻也没有吵他,他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好像一个终年不知疲倦点头的车载摆件兀自停摆,任谁都会疑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还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挑起话题打破僵局,前面刚好驶进一个隧道,车里暗下去,周景池借机歪头细细凝视那张有些不同的脸。
只可惜光线实在太暗,像那天的烛火一样,想看清楚那张脸上的细微神情太难,车内又徒剩偶尔红黄相间的应急灯一闪而过,明明暗暗。
周景池又在心里怪起自己的不善言辞来,他想要再说点什么,比如向初见那天的粗口责骂道歉,又比如打听一下爱好喜恶,好准备一个得当的礼物。
但看着神意自若的赵观棋,又说不出了。
末了,周景池交握搁在膝边的双手都沁出薄汗,车才驶出隧道。趁这段道路还有明亮的路灯,他侧过半个身子,喊了声赵观棋的名字。
看似专心开车,实则天马行空神游的赵观棋似乎没想到会被点名,有些惊诧地回问:“怎么,饿了?”
“再坚持一下,过了这段测速我开快一点。”
“那个......”周景池攥着手,似乎要把左右手揉成一只,“谢谢你啊......”
明明是很正常的道谢,却被他说得毫无底气,更像是做错事的某句对不起。
“之前不是要故意骂你的,也不是真的想要拒绝你的邀请。我只是怕自己胜任不了一个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工作,给你添麻烦......”他咽了咽口水,说得很费劲,“我之前没交过什么朋友,所以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有时候说话不好听,我给你道歉。”
“你真的很好,对不起,也谢谢你。”
周景池也不管此刻是不是好时机,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道歉,也必须道谢。
这是应该的,严格来说,是他欠赵观棋的。
这一席话对周景池来说实在太长,连赵观棋也惊得不管不顾地转头看他。
“你叽里呱啦胡说什么呢?”赵观棋说话时看着周景池,目光像夜色中的一尾针,快刺进他眼里去。
赵观棋甚至腾出一只手去摸周景池的额头,半刻拿下,自言自语道:“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了。”
面对这个危险分子,赵观棋冷不丁想起杜悦的话,一脚油门刹在路边。
还没停稳,周景池还没从急刹中回过神来,额头上又搭上一只手。
“......”
周景池翻着白眼往上看去,某人一点没有要放下手的意思。他又扭过头去看赵观棋,面前人蹙着眉,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怪事。
“摸够了没有......”周景池扒拉开那只手,“我没发烧。”
“那你刚刚......”
周景池长痛不如短痛,直接打断:“给你道歉,你没听错。”
赵观棋觉得更奇怪了,那天跟个鬼似的追在身后要道歉都未能如愿,今天却听到那么长一串话,连道歉带感谢的。落在周景池身上,他不能不重视。
仔仔细细端详半天,赵观棋才敢确认周景池的的确确说的实话。
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他不安好心地笑起来:“哪有这么草率的,名字和话分开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刚刚的不算,你重说一遍,要看着我眼睛。”
这下换周景池疑惑惊异:“不要,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说完立刻坐直身子,连面都转向风挡玻璃。
赵观棋哪儿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但看着周景池坚决的侧脸,和那抹任何一种色彩都融不进去的蓝,也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
空气中的对峙气焰如有实质。
没等到预料中的死缠烂打,宾利在愈见浓重的夜色中再次响起轰鸣声。
赵观棋没理会隔壁投来的目光,一脚油门将有些尴尬的沉默甩在身后。
良久,许是沉默逼人,赵观棋打开了车载音乐。
是一首纯音乐,音符在车厢内四转流淌,碰壁又入耳,十分动人。
赵观棋瞥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牌,离目的地只剩一个红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