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两个养子真是那种关系,他该怎么做?强烈反对吗?
之前从病房里冲出来时,他的确是压着一股无名火,可现在打打岔冷静下来,他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恼火:
因为同性不该相爱?因为道德伦理?
他深入地探索自己内心对这两件事的感受,确定自己并不在意前一个问题;而对后一个问题,他有着异于人类的标准。
那他究竟为何恼火?
在场的两个养子哪知道他们的养父已经想到什么地方、甚至开始叩问内心了。
天知道他们目前也就只是习惯性地贴贴,闻嗅对方身上令灵魂感到完整和怀念的气息,偶尔在另一个自己身上满足一下不方便对旁人施加的过激掌控欲。
因此寰还在贴心地替雷文解惑:“你认为上位者对什么样的人最放心?”
死人。
只有死人不会泄密、不会背叛。
哪怕宇宙中存在骨族、亡灵,人们仍旧更倾向于认为“死者没有危害性”,这一点甚至能在康柯的XP中体现出来——
他之所以认为白骨生花是美的、让他心动的,就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认为白骨不会背刺、不会逃跑。
它会永远安静地呆在他为它准备的小房间里,成为他可以永远私藏、绝对掌控的宝藏。
他没在意众人因为这段“人物剖析”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表情:“所以,康柯的计划是:第一:迫使熵增亲自动手,创造这样一个能够让熵增全然放下戒心的死者。”
“第二:为了方便后续对熵增动手,要让熵增在杀完人后,把这个‘死人’继续带在身边。”
众人认为寰在说天方夜谭。
但身为亡灵法师的N却忽地明了了康柯的打算:“你想迫使熵增亲手杀死这个人,再将他作为傀儡带在身边?”
简述起来好像就是一句话的事,但这里面有好几处关键点,缺一不可,要同时达成。
这得要多少计划,才能引诱敌人一步步走上预设好的道路,达成如此精密的要求?
而更令人后颈发麻的是,当他怀抱着对这项计划的知情,再去审视熵增身边时,霍然发觉竟已经有这样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人站在熵增身边了——
【14580??】系统发出尖叫,【难怪!!之前每次能抓他,你都扯出一堆借口不作为,什么追踪行迹、了解敌人的计划,我还以为你在为放跑敌人而挽尊呢!】
他因“终于勘破真相”而激动了一阵,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等等,按他们刚刚分析的,这个14580最后得被杀死、做成傀儡……那、那他不是得因公殉职?】
“……”康柯没有说话,用富含暗示的目光看着系统。
系统茫然:【?】
系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这、这个14580,该不会,就是我吧?】
“??”信息缺失的员工们又开始探头探脑地发表疑问。而系统始终盯着康柯,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多年前的某个傍晚,康柯等候在尚未获得14580这个编号的预备役的宿舍中,向对方诉说了总局正面临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雅威的沉眠,极有可能是他造成的。”
“机动队需要一个来历完全清白、不会太起眼的人做线人。直接捏造一个虚假的身份,对敌人来说很容易辨识,所以……”
“我、我当线人?!”名为沈淡的预备役惊恐吸气,“我不行——我哪能——”
“不需要你亲自来做,”康柯解释,“我们只需要借用你的躯壳,会有专人来负责卧底的事宜。”
“至于你的魂魄,我们会伪装成疗养院的普通系统。”
“可……”沈淡焦虑得想站起来踱步,双腿却因为惶然而发软,“万一这计划失败了,我……”
“沈淡。”
一直站在窗边,用保持距离来削弱沈淡可能感受到的威胁性的红发军官站直身体,军靴踩着沉而稳的步子走过来。
沈淡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因为怯懦而遭受长官的呵斥责骂。
他心里乱纷纷地想着“我其实也很想做‘维护宇宙和平’之类的大事,不然我为什么要进总局?”、“但是……但是这也太突然了,哪有游戏一上来就给新手玩家扔个关底Boss的”、“天,如果换成同期的那几位尖子生,他们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是不是的确不适合这个职业……”“为什么选我?选那些尖子生不是更——哦,间谍不能选高调的。就是因为我很不起眼所以我才中签。”
他浑身僵硬,很想立即站起来大声检讨自己的错误,就像带他们班的长官要求的那样。
但他的身体像是被很多情绪封住了,令他冻结在原地,只有内心的想法汹涌而痛苦,拼命想涌出封闭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