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挺着一个啤酒肚,脸上的笑脸有点像弥勒佛。我看着他,这会儿才稍微觉得尴尬了,仿佛刚才喊的加油还在屋子里回荡。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从容问到:“请问您找谁?”
他笑呵呵地说:“没,在外头听着就觉得不错,进来观摩一下。”
此言一出我立刻意识到这人不简单,我知道这两天不断有领导过来我们这边视察,我只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幸运的,积极工作能正好被领导撞上。我装作什么也没想到,笑道:“可担不起这句‘观摩’——您是汇丰科技的吗?”
汇丰科技现在在我们隔壁开会,他如果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大概率就是汇丰的人了。
他摇摇头回避了这个话题:“好好干,现在大家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你们有这样的劲头很好。”
他转向我:“就得是你这样的人牵头,公司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被他说得愣愣的,我的员工们也是。在这种沉默变得可察之前,我又谦虚道:“您过奖了。”
他被走廊上的一个什么人叫走了,门刚一关上,孟晓阳惊喜道:“刘姐,他是不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啊!咱们被夸了?”
其他人也被这种猜测弄得很激动,她这一问大家看我的目光都炽热了些,我慌忙让她闭嘴,且不说人家有可能还在门外听着,她这种话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当众讲的。我以往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然而这些年里学到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藏”。藏起欲望就避免被人精准操控,藏起欢喜就避免被人背后插刀,这些东西在哪里都一样通用。
“人家是九楼的人,”我低头收拾东西,淡然道,“你没在电梯见过吗?”
“啊……”
眼看他们都肉眼可见地失落了,我将计就计道:“这有什么难过的?我们只要好好干,干出成绩来,还怕领导看不到吗?到时候不光领导能看到,回家过年能拿一堆奖金和礼品,到那时候再高兴也不迟。”
总而言之,这场会议就这样结束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我心里的雀跃远远超过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觉得老天给我送了一份大礼,而我这么多年的拼搏和无数次的委曲求全,也似乎终于有了结果。
其实我是很对不起“鸡血课”这个称号的,就比如说,今天下午我竟然在办公室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看向窗外,阳光落在对面大楼上,给窗户和广告牌都镶了一层金边。还好,梦乡之深让我以为已经到了晚上。
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安萧的,我一眼就认出来。我盯着它,它出现在这让我觉得这还是梦境。我不禁好奇睡着的时间里我错过了什么,文件夹打开是一摞宣传册,下面放着一袋咖啡。我心里涌过一阵暖流,我好喜欢安萧啊,真的,有时候惊讶于怎么会有人每次出现都让人心里过电一样,每次想到已经拥有、想到可以随时讨要怀抱,就幸福得无可自拔。
我盯着那咖啡出神,敲门声响起,我赶紧把文件夹合上了。我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看着走进来的孟晓阳斥责道:“你敲一下门就走进来,我让你敲门的意义何在?”
“啊!又忘了!”她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我不应声,她继续道:“刘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刚才脑子里光记电话号码了……”
我按着眉心,无奈道:“什么电话?”
她走到我跟前:“刚才姜大爷来电话说以后联系他的时候打这个电话,13857——”
“停,”我打断她,“你不会找个纸记一下?或者手机发我也行啊。”
她试探地看着我:“可你不是说工作时间不要用手机交流吗……”
我此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有这样不懂变通的助理真的让人血压飙升。她最近工作态度好了很多,只是有时候显得太笨拙了。我看着她,已是怒火中烧,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我把旁边的纸翻到背面,拾起一支笔来:“说吧,电话。”
她很快说完,马上就转身准备溜了。我叫住她:“刚才安课长是不是来过了?”
她点点头,竖了两根手指:“两趟。”
我蹙着眉头,一副很烦的样子:“就休息了一小会儿叫她给撞上了——以后她要来找我你就说我在忙,反正你工位就在我门口。”
孟晓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劝我,可她自己也是刚被我训了一顿,这会儿只能顺从道:“好……我下次看着点。”
她出去之后,我打开文件夹把安萧的咖啡拿出来了,结果底下竟然还贴着一个纸条,上面是安萧的字迹:喝点咖啡醒醒神,放松点吧,看你睡着我一点工作的心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