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人经过,也许休息那么一刻钟,又能继续逃了。
谭五月这么想着,双膝缓缓跪了下去。
身子即将挨着地面的一瞬,不是冰冷和坚硬,而是异样的柔软,如同落入云端。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烫。”身后那人把手放在谭五月额上,然后轻喝了一声。
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那些慌张和害怕,都被驱赶的无影无踪。
谭五月转头,呆呆愣愣地笑起来,有模有样也把手放在她脸上:“好真。”
才不是烧糊涂了。
柳湘湘捧着谭五月的脸,眼眶微红,睫毛上隐约的湿润,让那双妩媚的杏眼更添柔弱。
“我回来了。”
是她,柳湘湘,总是那么鲜艳的柳湘湘。
谭五月有很多话想告诉她,这些天她想了很多事,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为什么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觉得万物之中独她最鲜艳。
因为情感是鲜艳的。
以至于她离开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寂静和单调。
但是这些留着以后再说也不迟。
谭五月烧得昏昏沉沉,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尖锐的砂石钻进身体打磨。她没有喊疼,只是把柳湘湘抓得更紧了。
躲进这个怀抱里,风就刮不进来。
(剧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发一章番外,加上番外会更完整一些。
第40章 番外
华灯初上。
正是下班的点,黄包车夫们热络地拉揽客人,雪佛兰汽车被这些肩膀上搭着白汗巾的人挡了路,也不鸣笛,磨磨蹭蹭地开着,从车窗里丢出一支雪茄屁股。
路边走着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女人,梳着鬟燕尾的发式,繁复的蕾丝花边沿着领口铺开。耳侧的珍珠耳环,脖颈的珍珠项链,都是恰恰好的点缀,没有夺取她半分光彩。
即便瞧不清她的脸,单看这窈窕的身段,这走路的仪态,无一处不雅,也知这是位见过世面的小姐。
她拐进了街角的唱片店,老板熟稔地招呼:“柳小姐,来了啊!”
“陈老板。”柳湘湘笑着颔首,青葱的指尖拂过架子上一排唱片碟,最后在一张新名伶的唱片上停留。
“百代的新唱片。”见她把唱片抽了出来,老板连忙介绍,“京剧改良的歌,新鲜得很。上海城里不少出了名的戏痴,都来跟我订这个。”
“那我可要听听这京剧,又改良成什么味儿了。”柳湘湘笑了笑:“程砚秋的老唱片,也给我拿一碟。”
老板露出些稀奇的眼神,程砚秋上张唱片,隔了有好几年了,又是再传统不过的戏曲,这可不符合这位时髦小姐的口味。
“我家里头,有人爱听。”
柳湘湘声音温温柔柔的,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店里唱片机放着蝴蝶小姐的歌,那声儿也不见有这句甜。
把唱片放进手提包里,柳湘湘坐上一辆黄包车。沿途一路灯光交相辉映,上海的色彩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过路的人纷纷侧目,无疑也将她当作一道风景。
柳湘湘的家虽不算阔气,但处处精致,红木色地板和水晶吊灯,柜上点缀金色雕纹,此外没有太奢的装饰。客厅里一张欧式皮沙发占了大部分空间,暗褐色的茶几上放了几本杂志。
柳湘湘取出唱片,置入角落的留声机里。手轻轻拨弄,悠扬的旋律流泻出来,和明亮的灯光一起将房间充满。
走进卧室,那人早醒了。厚厚的棉被上,还添了一条毛绒毯子,谭五月捂了一天,小脸红扑扑的,浑身都暖和得很,柳湘湘手伸进被里,舒服地叹出来。
“回来啦。”软绵绵的,像用声音给人搔痒。
谭五月还没来得及好好看柳湘湘,那人就凑了上来,好看的脸蛋埋在她颈窝,羽毛一样轻轻地蹭着。
已经这样亲昵地相处了一阵子,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脸,伸手小力地推她:“不要,传染。”
柳湘湘又怎么可能听她的话,环着她的脖子,身子娇娇柔柔贴着她:“你再不好起来,我可真快被你传染了。要是那样,我就赖上你了。”
语调轻轻的,像猫儿叫一样勾人。
谭五月歪头,看着柳湘湘白皙的侧脸,小声回应:“我不怕给你赖上。”
“你啊,现在就是个小病痨子,方家把你退了婚,谭家也不管你了。”柳湘湘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还敢不好好休息?”
屋子收拾过了,床头的书翻了一半,可见这人没有谨遵“多休息”的医嘱。
谭五月没回答,在柳湘湘的注视下,逐渐红了眼眶。
“你也会不要我吗?”话一出口就颤了声,谭五月咬了咬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加了一句,“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