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柳湘湘又是一笑,却不肯说话。
起身离开。
谭五月琢磨不透,反反复复地揣测柳湘湘那似真非真的话。
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是柳湘湘折返回来。
她大大方方地进门,捧了桌上的手炉就走。
走了几步,又忽然驻足,转过身来,朝谭五月一笑。
谭五月一愣,一时连神情也滞住了。
那笑七分妩媚,三分风流,清波流盼,含情带俏,活像妖精一样轻易将人勾了魂。
她平日举手投足就引人遐思,若要故意为之,便真真正正是个祸害。
门又合上,谭五月才长长叹了口气。
谭府的老爷要回来了,谭府再次热闹起来。
设接风宴的食材和提前采办的年货源源不断地往府里送,账本上一笔又一笔地添记。
听说这次谭仲祺的生意本要更久,谭仲祺硬是缩减了小半的行程匆匆赶回家,可见这个即将过门的“新夫人”的魅力。
阿婆忙得脚不沾地,却没忘了柳湘湘这个重要人物,吩咐下人:“老爷快回来了,去看看那个女人那有没有要添置的,没有的给她补上,别用太差的,也别用太好的。”
一切门面功夫都要做足。
老爷回来的前夕,常常在柳湘湘屋外“扫除”的阿严也撤了去。
说起来,阿婆派人看着柳湘湘,不过是怕她做出什么有伤门楣的事儿,而非怕她不告而别。
在阿婆眼里,柳湘湘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女人,阿婆既不愿让她留,又担心她走,更笃定她自个儿决不舍得走。
在等待谭仲祺回家的这两天的工夫里,谭五月有些坐立难安。
她总在某一刻忽然想到柳湘湘,觉得她已经走了。然后匆匆跑去望一眼。
可是柳湘湘却一直拖到了谭仲祺到家的前一晚,不得不走的时候。
谭仲祺买的票,是晚上到邻镇的。然后再连夜赶回来。
到了晚上,阿婆让家丁们排在谭家门口摆出阵仗候着。冬夜晚风寒凉,家丁们着了厚厚的棉服才得以抵住寒风。
冯英的马车已经在谭府的后门候着。
夜色深沉地笼罩着谭府。
比起前堂的灯火通明,后门要昏暗得多。
一个家丁拎着木桶,来来回回地穿梭。谭五月随意地找了个理由,把家丁支开。
她走到门边,看到了马车,也看到冯英把头探出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开窗,注视着柳湘湘的方向。
柳湘湘推开门走了出来,她穿着高领的旗袍,只拎了一个轻便的皮箱。
一举一动都收进谭五月眼里。
却不料柳湘湘驻了足,也瞥向了谭五月的方向,一时诧异地愣住。
谭五月同样诧异。
月色朦朦胧胧,她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只看到模糊又熟悉的身影,眼里同时微微地晃神。
谭五月背后照着屋里的光亮,化作柳湘湘眼里的点点星光。
院里一地枯黄,风声忽近忽远,月光稀稀落落,万事万物都在夜里彷徨着。
柳湘湘在门口站了有多久,谭五月就在窗口站了有多久。
然后一个迈开步子,一个关上了窗。
第22章 马车
二十二
浮云散开,月华流泻而下。
积雪化的水珠子从屋檐一颗一颗滴下,“啪嗒”碎在阶前。
谭五月从屋里出来,披了厚重的衣裳,提着一盏灯,往前堂走。
外头打更的晃晃悠悠地经过谭府门前,铜锣一声亮响:“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家丁们打着哈欠,已没了开始的精神,排排站着也不见气势。
孙阿婆坐着在桌边,边上还有两三个不生不熟的面孔,坚持了一两个时辰,此刻也露出了些许的困倦,叫下人摆上了一副骨牌,又撑起一轮精神。
都是安稳的模样,全不知后头的异动,更不知府中那个最格格不入的人,已经不翼而飞。
谭五月稍怀惴惴不安,捧着茶杯却一口也未抿,只暗自垂着头四处打量,生怕有一些风吹草动传进阿婆耳朵里。
一个家丁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上来,在阿婆耳边耳语了一阵,说完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魁梧的身躯瑟瑟发抖。
是柳湘湘被拦下了?
谭五月下意识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杯子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摔得四分五裂。
阿婆先是面色严峻地沉默了一阵,随后捏着一张骨牌冷笑道:“慌什么。随他去。”
“你又怎么了?”阿婆回过头来问谭五月。
谭五月一愣,随即收敛了失态:“忽然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别等着了,先回去休息。”
谭五月坐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打起了哆嗦,指节也攥得泛了白。心口的余悸让她抬起头,焦急地看着门外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