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漏了这一支,偏偏叫昭平帝求到了,可见老天垂怜,要叫他得偿所愿了。
昭平帝的签文实则是【石投大海水上漂,寄信无音消息遥;病体缠绵医难治,望仙心力未坚牢】,正合昭平帝现在身体不佳。
昭平帝下红之症本已稳住,只是今日又是登山又是上塔,到了行宫也顾不得旁的,已经困倦得先行睡下,谁知半夜只觉身下热流涌动,再叫点了灯来瞧,已是血流成河。
“别嚷嚷出去,仍旧拿了苏太医的方子去熬夜就是了。”
一时间又是洗漱又是换被褥,好不容易再次熟睡,宫人又来唤醒她喝药,昭平帝下腹生疼,抓着宫人的手道,“传朕的旨意,明日在行宫修整一日,后日再去北固山。”
“陛下的身子能撑得住吗?”宫人刚一出口,却被边上的人推了一下,吓得脸都白了,还好昭平帝困倦,并非发作,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滚下去。”
穆皇夫待到天亮才来侍奉,昭平帝想着什么重圆,便又重新软了态度,“明日咱们便出去走一走。”
“陛下许久不曾唤臣的名字了。”
“穆青,朕盼着能与你从头来过。”
穆青笑而不语,却也没有挣脱开她握过来的手。
经常谋反的朋友应该知道,如果你要谋反,最好是真的有谋反的本事。
昭平帝实际上不曾有过这样的本事,公主府的一应开销皆是当时穆驸马承担,她的嫁妆都不甚丰厚。
她擅长隐忍和埋钉子,但凡她要花银子,穆驸马无有不应。
靖王得势的时候,兄弟姊妹与其他皇室成员无论嫡庶安静得像是鹌鹑,靖王也不独针对她,他是狂妄得无差别攻击。
坦白说,昭平帝那个也不算谋反,可能算是不孝更多些,总之时势造就英雄,她匆忙捡了个漏,趁着旁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靠着几方运作,得到了皇位。
每一家所做的事好像都很简单,毒翻了靖王的凌太医、麻倒了先帝的贵太妃最后到为她造势的吴老尚书与乖觉投靠的靖王亲子。
昭平帝一开始是感念的,尤其是对林黛玉,可慢慢的,大权在握的感觉太好了,她不想看到这些人,她是天生的凤子龙孙,太子无德,合该她登基才是。
他们不过是冲着利益来投靠,没有她,也没有他们的从龙之功。
也怪许颜做得过于出色,被人捧着的感觉太舒服了,对比之下,林黛玉这等为了个贱婢就敢给自己脸色看的小姑娘,算得了什么东西。
穆青没想过谋反,最多也让自己的儿子不孝一回罢了,可他却实打实有这个谋反的本事。
昭平帝只知他做生意赚得多,却从不知晓傅家亦是依附于他。
原本是想着保妻儿一身富足,谁晓得如今却仿佛是孑然一身的时候,金山银山留着又有什么用,不如叫儿子拿去哄穷书生作势头罢。
穆青心中百般思量,面上却转圜了态度,御驾在镇江盘桓了三日,又重新坐船,跨江而去便是扬州。
林如海辞官之后,麻利地就带着一家子人滚回苏州去了,所以扬州这一大群接驾的官员里头没见到。
昭平帝总送了儿子来江南,自己还是头回来,当即摆架瘦西湖旁的园林里。
扬州并无行宫,这园子还是巡盐御史从盐商手上薅来的,瘦西湖旁多园林,为着接驾悉数供了上来,此时数园连成一片,沿湖两岸三十里楼台,俱是风光无限,叫昭平帝心中大喜。
“你的手腕比林如海强势,朕觉得很好。”昭平帝赞了一句,“从前可不见盐商如此孝敬。”
巡盐御史暗自得意,他初上任,盐商就乖顺地孝敬颇多,还对从前不肯收银子的林如海多有怨言,他在众人里算作打头的,恭维道,“臣多谢陛下提拔之恩,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您但凡有一丁点不喜的,都交给臣来办。”
不多时,瘦西湖上又驶入数艘画舫,烟波上歌舞热闹,又是官员准备的好节目。
昭平帝沉浸在这等唯我独尊的快意中,择了熙春台做住处,趁着高兴提下了“湖上台榭第一”③的书法。
这个园子是哪家的还未得知,可这水榭只怕往后要供起来了。
待昭平帝将凫庄、水竹居等一干园林逛遍已是三五日过去,这日她于湖上泛舟,满目皆是堤上绿意,装若无意地道,“林如海当时病得快死了,突然就好了?还能经得起舟车劳顿回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