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缇在秀红院茶楼外为客人拴马,听见声响后抬眸。
她不起眼,瘦小且蓬头垢面,不会引起那两个分别坐在马背上,身穿素色衣裳,容貌俊朗的少年注意的。
素色的衣裳……
江知缇后知后觉。
她貌似也有过这样的衣服,但貌似又不曾有过。
其中一个身着一袭素色衣裳,与小镇百姓格外不一样的少年翻身下马,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引得不少百姓注目。
两匹马没有被江知缇接手,而是被其他伙计争相抢着拉了去。
但那两匹马很漂亮。江知缇躲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匹比茶客们的马,还要漂亮的马。
那两匹马长得一模一样,身上有很多小镇的马身上没有的铁片装饰,四蹄带白毛,喷着鼻子,原地踏蹄。
“娘!”
率先下马的少年见着迎来的掌柜,叫了一声。
掌柜喜笑颜开:“我的儿!”
随即又有些心疼地摸摸少年的脸:“都瘦了,可得好好补补。”
“不用了娘,我都开始辟谷了。”少年摆摆手。
掌柜一听又笑弯了眉眼:“我的儿子可厉害!这以后一定得是个大侠,是个得道的大仙人!”
茶楼内其他茶客也应和着,他们鲜少见到习武修炼之人,往日里只得在说书里窥见这些人的身姿,这会得以见真人,个个都好奇不已,也上赶着混眼熟。
倒是无人留意另外一个。
江知缇在外面渐渐听不真切里面的说话声。
“喂!哑巴!”
有人叫她,她回头去看。
“快些去厨房烧热水,过会儿少爷要沐浴!”还是掌柜身边的丫头,她站在离江知缇远远的地方,轻掩口鼻,皱着秀眉喊道。
于是江知缇一瘸一拐地回厨房去烧热水。
厨房一直有热的水,但要沐浴的话还是要烧沸一些。
她烧着火,看炉子里的熊熊火苗走了神。
那少年身上的素衣裳一直徘徊在她混沌的脑海里,一摇一曳的,叫她抓不住。
好似她也在何处见过那样多的素色衣裳,身边的人都穿着这样的衣裳,可回忆不起他们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看见的他们。
“水烧好没有!”
丫头咋呼着又踢开厨房半掩的门,见着呼呼冒白气的锅才松一口气。
掌柜催得紧,她只好赶紧过来看,不然等会儿挨训的是她。
她一边在心底咒骂着掌柜,一边招呼后面的丫头端水盆进来打热水,送去掌柜那儿。
江知缇被另一个丫头骂一句“碍事”后踢一脚赶了出去,她就这么光着脚,踩着雪看她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像鱼儿一般,涌进来又游出去。
她有些茫然地转身回头去,看那边的秀红院。
没有见到那个粉裳身影。
被踢了一脚的大腿隐隐作疼,她便拖着瘸腿,准备躲去柴房。
可未等她去到柴房,她便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素衣少年。
这是另一个。
与掌柜儿子一同来的是还有一个少年的,只是大家都忙着簇拥那小少爷,一时没有注意到小少爷身后,毫无存在感的另一位少年。
素衣少年腰间坠一枚青绿色的玉佩,玉佩下方是银铃铛,银铃铛再往下,是长长的素色流苏。
她被这块玉佩迷住眼。
很漂亮。
可是又很熟悉。
“……你先沐浴休息,你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也疲乏,除害一事也不急。”
素衣少年的前方,是掌柜拉着那小少爷絮絮叨叨,小少爷有些许不耐烦,但也点了点头。
人走远了,江知缇愣在原地远远地望,直至双眸发酸。
一种名为“羡慕”的情愫在小傻子的心底郁结。
她懵懂,痴傻,但不是失智,大多是迟钝,一时半会没能明白旁人的意思。
除了莲璃会耐心地重复让她明白,一般茶楼里的人一次等不到回应后便骂她是傻子或者哑巴。
那个存在感极低的素衣少年在茶楼后面住了两日,江知缇也远远地跟着他,望了他两日。
“……师父给你的盘缠不够吗?叫你找个酒家好生吃一顿,你竟然找个这么简陋的?”
声音不小,饶是在远处喂着马草的江知缇都能听得清楚。
总有些人是不必见其样貌,光是听见声音也能够辨认的——比如说这位,从来到便一直备受关注的茶楼小少爷。
同时亦是江湖玄门派别位列前茅——天问轩,乾坤卦象派别下有名的天资聪慧跋扈小师弟。
“但这盘缠只足够我们这几日的来回花销。”
说这话的人是另一位素衣少年,他眉头紧皱,因为小师弟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这么一番耍性子,已经引得路人驻足,还投来些许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