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不见,但住持能看见,她不知道突然出现在江知缇身后的人是谁,但本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像是某种庇护灵突然出现的人,很危险,十分危险。
这不是她能够直面的存在,她落荒而逃,连法宝都顾不上了,想要逃得越远越好。
但她逃不掉,在真正的大能面前,想要她死,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轻而易举。
剑身泛起层层冰霜,江知缇感到自己突然腾空——是京月将她带了起来,剑端起势,凝聚冷冽,像当初被京月手把手教剑势一样,剑身朝着住持直直飞去,她整个人也跟着腾空飞身,衣袍猎猎。
剑尖直直刺穿了住持的心脏,扬起的灵力将她僵硬如纸糊的脸层层剥落,竟露出一副男子面孔,疼痛扭曲嘶吼。
他没有实体,这到底是他死前极度不甘留下来的一缕执念之魂。但他有法宝庇护,同时也害了不少过路的人,让他日渐强大,成为精怪一般的存在。
江知缇看着此景此象,双眸睁大,握着她的手往后一使力,剑便抽了出来,又是一阵呼啸而过的冷冽,江知缇往后推了两步,便重新撞入京月的怀里。
有一缕银发垂下,垂在她的肩上。
像是轻雪覆肩,又像是惊鸿停留。
住持死了,也许说,是沙弥死了,魂飞魄散。他们身后的废墟也随之轰然一声,露出一座泥佛,泥佛层层剥落,进而露出两具白骨森森。
这便是被沙弥杀死的住持,以及丰文。他们的尸骨在此刻也重见光明。
原本属于丰文,又被沙弥霸占了去的法器发出蒙蒙亮的光,京月垂眸看了一眼,随即剑尖一挑,将那个法器扔向方子泓。
原本晕头转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方子泓,正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突然便被一个硬家伙直直砸中脑袋,疼得立刻“嗷”了一声!
“这法器只适合他来用。”京月说着,替江知缇将剑收回剑鞘。
江知缇也有些晕头转向,住持一死,术局一变,原本便被压制住的灵力悉数松开,让她有些站不稳,京月伸手将她扶住。
“师父,我——”她想为方才的莽撞说些什么,但很快便戛然而止。
京月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凝视着她的双眼,道:“别说话。”
她便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看着京月的双眼,不敢错过。
原来师父的眼睛是这样的,她想。
寻常她很少见到师父,师父似乎很忙,不能一直陪在她身旁,只在她需要时出现;而哪怕出现,她也不敢直视,唯恐亵渎。
但此刻,她的师父给了她可以去靠近,去亵渎的错觉。
温润的灵力不同方才的冷冽刺骨,将她整个魂体都包裹住,耐心地,温和地包裹住她的全部,让她有些想哭。
很奇怪,明明也没有做什么,她却想哭。好像这是她很久以前便体会过的感觉,她太久没有体验到了,如今像是回家一般温暖。
待她回过神,她似乎在京月眼底看到一丝同样的难过,极快地划过。
太快了,她有些恍然,她不敢确认。
京月离开了,像是她方才那样,突然地来,又突然地离开。
江知缇呆滞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是方子泓将她摇了摇,她才反应过来,京月已经离开了。
……
泥佛剥落后露出的尸骨,是宫邵将哪具是丰文,哪具是住持认了出来,众人将住持的尸骨好生埋在后山去,留下丰文的尸骨。
“他的法器由你继承了,也就由你去将他的尸骨安放妥当。”宫邵看着方子泓,说。
方子泓挠了挠脑袋,他虽然也高兴这次居然多了一件能够供自己用的法器,但一时也有些头疼:“话是这样说,但要送到哪里去呢?我也不知道这位前辈生前师门在哪里,家中是否还有亲人。”
“要不,你催动一下法器?”楚秋眯了眯眼,道。
方子泓听言,掏出法器。在沙弥手中难以运用的法器,在方子泓手中自如地焕起阵阵灵力。
“还真是跟你一样修乾坤卦象来的。”宫邵咂咂嘴。
淇水看得新奇,嘴巴不由得张大。
法器催动,便颤巍巍地凝聚起一缕残魂,那是丰文临死前留下来的,想必也是因为这样,沙弥才无法将法器完全地为自己所用。
“……如若有同道,杀了那孽僧,得以见我尸骨,只望同道能将我的尸骨带去京城,寻我师兄张倾,将我的尸骨交付于他,我愿将我的法器赠予同道。”
后面还有遗言,但残魂不稳,说得零碎断续,很快便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