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姝一时也是六神无主,沙弥会失手杀了那个姑娘,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
或许说, 她根本就不敢想, 沙弥会杀人。
见她呆滞无神,沙弥急了, 抓上她的手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目露希冀:“你, 你帮帮我,慧姝!只有你,只有你能帮我了,慧姝!”
“……”慧姝涨了张口, 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怎么帮?她怎么藏得住一个杀人犯?
沙弥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急忙道:“我会找地方藏好,只要你,只要你不要跟他们说我在哪里!”
“……你是说,后山吗?”慧姝愣愣地道。
后山大,官兵哪怕是追, 确实也难追。
所以, 她要包庇沙弥吗?
她心绪很乱,一边是良知, 一边是沙弥恳切的目光。
天一亮,她的答案也便出来了。
第三日清晨,官府派了官兵来寺庙里, 她的师父上前去,领头的官兵说了几句话后, 师父便让开了路。
官兵将寺庙来来回回地找了两三遍,一无所获,于是开始一个一个地问寺庙里的尼姑,昨夜有没有见到一个沙弥往这边来了。
一直问到了慧姝。
问她的是领头的官兵,官兵看着她,倒是笑了笑,像是怕吓着她,与问那些尼姑们一样问她。
他们第一日接到报案,说是家中闺女死在了自家后院,凶手逃之夭夭。他们问了一圈村民们,其中有两三个村民说姑娘很少出家门,但和一个沙弥来往过,好几次都被他们撞见。
于是他们去这附近的寺庙找,这附近的和尚庙只有一个,找起来也不麻烦。只是他们找遍了庙也没能找到沙弥,而那边才问过守门和尚弟兄们,发现有一个沙弥彻夜未归,至今不知下落。
但凡与沙弥认识的和尚他们也问了,当中一个与沙弥住在一个屋里的小和尚说,沙弥平时也会与尼姑庵里,一个叫慧姝的尼姑来往密切。
于是他们又来到了尼姑庵,但避免吓着人,他们没有单刀直入,而是选了个更为迂回的方法。
慧姝:“……”
她只觉手心里全是汗,尽管面上镇定,波澜不惊,但心下的惊涛骇浪,以及恐惧是她无法忽视与掩盖的。
“没有,贫尼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他了。”
她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这便是她的选择。
兴许是她的故作镇定过于逼真,看不出什么破绽;且是个尼姑,固有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认知让领头的官兵信了大半。
官兵离开了,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也许,这样便可以了吧?
慧姝将手心往衣服上蹭了蹭,手心上的冷汗黏腻,如同她的心脏。
她天真地觉得只要沙弥一直藏在后山,后山那么大,只要官兵一直找不到沙弥,沙弥也就平安无事了。
她会偷偷在厨房里端饭菜送去后山给沙弥,先前她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了吿官府去。但白日里官兵来过了,一无所获,她也便不由得放下了戒备心,送饭的时候松懈了很多。
却不料,当她来到与沙弥约好的地方后,转身看见的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她慌乱到手中的饭盒掉落在地,雪白的馒头滚了一身的土。
师父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责怪的口吻,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后,道:“慧姝,回头是岸,一切都还有机会,不要包庇罪孽。”
慧姝只觉天旋地转,心口砰砰直跳。
原来她的师父一直都知道。
“师父,不是这样的——”
她试图在师父面前替沙弥求情,但更为令人惊恐的一幕,让她的后半句话直接就卡在了嗓子眼。
沙弥突然出现,从她师父身后高高举起石头,猛然砸向她师父的脑袋后面,直接将她的师父砸晕了过去,鲜血随即蔓延开来,浸黑了泥土。
这变故让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喉间半晌后发出嗬嗬声。
她想尖叫,但又被沙弥眼疾手快地上前来死死捂住了嘴巴,不让叫出声来。
“闭嘴!你难道要我死吗?!有人找上来怎么办?”
沙弥盯着她的眼睛,双目同样圆瞪。因为杀了人后连夜难眠,他的眼底下全是红色的血丝。
慧姝眼泪登时涌出,她被捂住嘴,只能呜咽着。
“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吗?你看着我杀了人,你是帮凶,你也要被抓走砍头的!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逃不掉!”
沙弥的话说得恶狠狠,吓得慧姝的呜咽哭声登时卡住了。
谁都不想死,谁都害怕死,她当然也害怕被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