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里参杂进自知亏欠后的愧疚,抽离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或许等到舌尖残存的排骨味彻底消散,等到她大脑出现的幻觉将那截断指缝合完整,她才能彻底接受她的妈妈已经不爱她了的事实。
纪浔也想说“要真这么好,她还能抛弃你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又不忍见到她悲怆的神情,话锋一转,变成:“那看来我以前对你一点儿都不好,才会让你现在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避着,还要事事跟我唱反调……有时候,我真想剖开自己的身体,给你看看里面的心已经烂成了什么样。”
叶芷安眸光闪烁,心脏抽痛难忍。
与她掌心相贴的肌肤干燥,温度不断攀升着,快要烫到她心里去,她的喉咙也发干,说不出反驳的话。
忽而听见他又问:“刚才你妈的现任丈夫问我你是谁。”
纪浔也松开她的手,改成托住她的脸,逼她同自己对视,“昭昭,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怎么回他的?”
第42章 42 第六场雪
◎快来爱我吧◎
叶芷安没法欺骗自己不想知道答案, 但她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狠心从他半包拢的怀里撤离,奈何躲闪得不彻底, 很快又被他捞了回去。
她挣扎, 他就使出滥俗的卖惨手段, 白着脸说:“别动, 不然我这伤口又得裂开。”
话音落下的转瞬间, 奏效。
叶芷安全身绷紧成一条弦,眼神半清醒半混乱,她得承认, 她抗拒面对现在这般不受控的局面, 却又有些迷恋他宽厚的胸膛和被暖风捂热的衬衫温度, 余下三分是对自己的责备——
如果她的态度能再坚定些, 就不会被他层出不穷的手段, 或经意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忧伤牵着鼻子走。
如今这番不清不楚的关系,说到底有一半是在她不愿承认的默许之下。
再难听点,她的种种行为其实同欲拒还迎毫无区别。
至于所谓的“舍不得”, 不过就是优柔寡断的爱造就而成的相互折磨。
她应该把心打磨得再硬些, 而不是用强逼出的身体语言来反复拒绝他。
要是做不到, 那就捡拾回自己曾经的孤勇,干干脆脆地同他拼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美满结局。
叶芷安甩开脑子里纷乱的想法,拉平语调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纪浔也不着急回答这个话题, 自顾自笑了声, “我本来还挺害怕, 说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你已经不会心疼我, 现在看来, 现实好像比我期盼中还要好。”
进攻节奏被他牢牢掌握着, 别说抢回主动权,不举双手缴械投降已然不易。
叶芷安拉直唇线,却在下一秒,绞尽脑汁斟酌好的措辞被他突转的话锋逼退到咽喉。
回答的是她上一个问题,“我刚才跟程宗文说你是她太太的——”
“纪浔也!”她慌慌张张地打断。
他嗤笑一声,嘲弄她的紧张,“跟你开个玩笑。”
她板着脸,“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行,以后你和你妈那些事,我一句都不会都说。”话虽这么说,语气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叶芷安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像在分辨刚才那句玩笑几分真几分假,确认察觉不出丝毫撒谎迹象后,才松了口气,转瞬等来更挑战人心理承受能力的一句:“他那么问了,我要说你跟我毫无关系,只是我随便找的女伴,信服力太低,所以也只能实话实说——”
几秒的停顿,腾出足够让人胡思乱想的空白。
心脏的波澜就这样轻易被他掀动,没来得及抚平,迎来他低哑的嗓音,“我钟意你。”
叶芷安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甚至有那么几秒,她都想彻底放弃抗争,拿伤痕累累的脑袋再去撞一回南墙。
拖沓的沉默里,情愫变得直白灼热,不断发酵着,最后被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
赵泽这会眼力见全无,未能从里头冷冰冰的一声“进来”中剥离出嗓音主人的的情绪,径直打开门,笑嘻嘻地探出脑袋,看见叶芷安后,稍愣,“我说你俩怎么就突然一起消失了,原来都躲这儿来了。”
纪浔也烦他屁话一堆,语气很冲,“什么事?”
赵泽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坏了兄弟的好事,那句“没事就过来找你唠唠嗑”怎么也说不出了,赔笑道:“为了庆祝你俩复合,我呢打算忍痛把今晚花重金砸下的拍品送给你们当礼物。”
赵泽今晚拍下的是什么,叶芷安记得清清楚楚,一个烂香蕉。
准确来说,是一根用胶带粘在木板上的香蕉,有溃烂痕迹,然而就是这玩意儿,加上手续费后的成交价高达五千万。
大部分声名鹊起的艺术家脑回路不太正常是真的,现在看来,赵泽的脑子也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