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过后。
西平揉着右臂从医馆中走出来,视线正对上站在门口的苏时清,眼神骤亮。
他好像完全忘了,让自己承受错骨之痛的罪魁祸首正是眼前之人。
像等着主人喂食的小犬一样,热切着目光翘首以待。
嘴上喃喃,“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可他口中的哥哥,依旧还是那副不温不喜的样子,看了他半响,才无波无澜地缓缓开口,“把金子拿好,先去养济院。”
见苏时清与他说话,他忙不迭地回答好。
若是身后给他贴个尾巴,大概现在已经摇得能像竹蜻蜓飞起来了。
西平从粗布口袋里挑出一块,手刚伸出口袋,就被一记折扇击中,他吃痛地张开手,金块应声落回袋,带着热气混入一众金色中。
离了那条小巷,果然热浪滚滚而来,西平脸上经过简单清理,仍然残留着几块绿色。汗水滑下,又冲刷出一道白痕,在泛着绿光的脸上,格外明显。
他用大袖抹了两下汗渍,不解又委屈地望着苏时清,“哥,那小娘子不是说我可以拿一块吗?”
“你那块不是给那人了。”
他顺着下苏时清眼神示意地方向望去,正是那个扶他过来的圆脸。
“可……可。”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话。
只好颓丧地跟在苏时清身后,垂头丧气,眼中无光,像个被抛弃只好尾随主人的可怜小犬。
一布袋金子,不过半个时辰,便只剩下空袋子。
西平捡起粗布袋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着睫羽,语重心长,“哥,宿影要变天了。你真的不回去吗?”
苏时清没说话,抬脚要走。他来只因为苏达的叮嘱。
却不想袍子被大力扯住,竟把他生生拉停。悲酸地咆哮响彻耳边,细听还掺着颤音,“你好不容易才杀了老统领。如今整个宿影都是你的,你为什么不回去?”
经过这一路的软硬并施,他已经从细枝末节处捋清楚自己的大概身份,这个人已经没用了。
可言语中能看出,这人和他从前关系颇密。
他抬手执扇拍掉拽着他袍子的手,声音冷漠如同陌生人,“我失忆了,前尘往事不可追。你只当我死了就好,若是透露出我半点踪迹,我定……杀了你。”
西平手中的粗布麻袋幡然落地,一双桃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呆愣地望着苏时清远去的背影,像是被施了定穴。
午后的阳光正盛,天越来越热,这个时辰的街道上鲜少有人。
寂静而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只有蝉鸣声声不断,身穿飘逸道袍的少年郎君在夏日炙阳中,驻足良久。
直到暮色将至,他才缓缓动身,有人从他旁边经过,只见他大袖棕绿,小脸白净,弥漫周身的悲凉气息早就消失不见,他笑得开怀,许是想通了什么事。步履轻盈的朝着日落处行进。
苏达还真似模似样的给人看起了相。经过今天这一遭,她突然觉得或许真可以试试给人算命。
先不说她好评如潮,客人络绎不绝。
就光是无需货源,全凭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哄得人花枝乱颤这一条,她就觉得这活计简直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可惜,终归不是正路。
若是哪天走投无路,或许可以一试。
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捡起那张黄符。望着信步而来的苏时清,嗓音甜腻道,“夫君!”
拉过他的手,把描着朱砂的黄符展开,“你瞧,这图案眼熟吗?”
“不曾见过呢。”
“我书案上的那块铜色令牌你有印象吗?”
“大概记得。”
“跟这图案一样的。”
“是吗?我忘了图案花样了。”
苏达瞧他皱着眉深思苦索的样子,好像真不记得一般。
“你重伤昏睡那几日的某一天傍晚,牛晴朗听闻家中有响动,以为是闹了鼠患,驱鼠时捡到的那枚令牌。说来也怪,难不成是老鼠叼来的?”
边说边暗暗观察他面上表情,可却毫无破绽,一无所获。
莫不是她猜想错了?可她分明记得,小骗子给那小娘子递黄符时,眼睛特地向远处望了望。
那方向的不是别人。
正是苏时清。
第43章 深夜畅聊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灯影憧憧,烛上火光飘忽两下后,最后一丝亮光被吹灭。
整个屋内都融入暗色之中,像是一张白纸飘进墨池中,不过瞬息就洇成墨色,杳无声息地沉入寂静池底。
苏达躺在床上,在暗色中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