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失笑,“姑爷有何吓人的,不也是一个鼻子两眼睛,长得还颇为俊俏。如何就吓到你了。”
朝霞见她不信,于是认真比划起来,“你不知道,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蹲在西室门口,我同他说话,他那表情,好像要吃人。”
言毕还拍拍胸口,仍觉十分可怖。
暮色见她已经凑到床边,伸手替她解脖颈处的儒衫扣子,语重心长,“阿妹,你要知道,苏家对我们已经很不错了,你就按娘子说的规矩去做就好。”
“可是……”
暮色抬眸嗔怪一眼,别过头帮她褪下儒衫,“别可是了。你在这家也有几天了,就算要献殷勤也该找对人才是。”
儒衫叠好搁置一边,转头想点醒这个始终看不清形势的阿妹,“你好好想想,苏家倒是谁才是掌家人。”
朝颜闻言,停下半褪百迭裙的手,还真似模似样的思忖起来。
半响之后,
一声惊呼拂动烛火,摇曳飘忽间,朝颜又瞪圆了眼睛重复一了遍刚刚的话,只张合朱唇,不出声音。
暮色这才赞同地含笑点头。
“没错,姑爷顺从老实,只要是娘子和家主拿的注意,他从没其他说辞。娘子和家主之间,家主虽然官拜三品,可家中事务却很少插手,中馈也是娘子在管。我们只需按娘子的规矩行事即可。”
话虽如此,恍惚间想起暗黑中的人,朝颜仍然心有余悸。
“可……姑爷真有些奇怪,和往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阴森得像索命恶鬼。”
暮色无奈叹气,“千般人,万般心,人最难看清。”
见她听得似是而非,怕是也没听明白。不想她总纠结于此,只好扯了个理由。
“许是姑爷晚饭喝多了些酒,这会正撒酒疯呢。”
却不曾想还真歪打正着。
苏时清确实在借酒撒疯。
西室屋内。
苏达抱着竹夫人只觉额头上的经脉突突直跳。她翻了个身,倏然闭眼,心中默念着: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可那比窗外蝉鸣还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直击她脑仁。
咚——
又一阵响起。
她终于忍无可忍,啐着心中那股恶气,“噌”地坐起身子。竹夫人应声倒地,滚动至床里侧,贴墙不动了。
苏达憋住破口大骂的心思,发泄般猛捶向竹夫人,竹条编成的镂空圆筒如何经得起她这样折腾,不过一拳就从被捶中凹陷下去。细细看去,说是韧性颇好的竹条竟然崩出竹丝,从中间断裂开来。
她怒火更盛。买的时候,老板鼓吹的天上有,地下无。说是连人直接踩上去,依旧完好如初。可此刻的战损竹夫人,明晃晃地告诉她,她被忽悠了。
偏就此时。
咚——
又一阵响起。
她顺着声响朝门望去,瞥一眼破败不堪地竹夫人,咬牙切齿地起身下床。
苏时清细细听着屋内的动静,一阵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恍若盛夏夜晚的一阵清风。
他半阖着眼,侧身抵在门板上,等着脚步声的一点点靠近。
门被骤然拉开,他的身子顺着开合的门板滑进屋内,就势躺在冰凉地上。脑袋下枕着一双软布面的翘头鞋,好像睡着了一般。
苏达冷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苏时清,你莫装死。”
地上人就真乖巧地张开琥珀色的眸子。
苏达一直觉得琥珀色的眼睛很有迷惑性,这双眼睛随便眨一眨便永远给人澄澈干净又无辜的感觉。
见她抱胸不动,又伸手试探性地扯扯她的裤筒,干净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夫人。”
苏达心中火气正旺,可不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气消。
她冷脸俯视地上人,眉眼轻扫如蜻蜓点水般转脸离开,高傲的扬着头,后退一步,冷漠地撤开脚。
咚——
是脑袋磕地的声音。
苏达的心也跟着咚了一下,睫羽一抖,唇角轻颤。可她依旧高扬着头,故意不去看地上情形。
木簪划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引着人一探究竟。
心中怒意再大,也忍不住去想,这人失忆就是因为伤了脑袋,如今又磕一下,不会磕傻了吧。若是痴傻了,岂不是要懒在我们家一辈子?
怀着这种心情,她眉眼低垂,低头瞥上一眼,也只是一眼就速度撇开。
有一瞬气息一滞,地上人竟然仰躺着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她只是轻轻一撇两人就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