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异口同声。一个语气委婉,一个明摆着就是告状。
“苏兄是这样的……”
“阿耶,是方家来闹事。”
众人闻言面上不显,可心底诧异极了。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晟国就更为严重。
可两人之间颠倒的尊卑作态,尽管有人知其好友关系,心里也不免翻起巨浪。
才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就对苏御史此人以后的态度有了新方向。
苏父睨一眼跪在地上呆若木鸡的人,低沉的嗓音透着不容置疑,“让他说。”
地上人看似怔愣,实际上脑中已经弯弯绕绕已经缠成线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八品小官和绛紫公服是好友,还是那种可以出言不逊的的好友。
待到后脑勺传来一股剧痛,才让他如梦初醒。
他捂着后脑勺扭头,方婶正挤眉弄眼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示意他回话。
“苏御史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等下,这位郎君恐怕得换个称呼了。”
他闻声去看宋友来,眸中疑惑不言而喻。
“苏御史今日已经完成宣麻,正式任命为御史大夫。”
在场人皆是不可置信,正八品巡按御史直升从三品御史大夫?这可是闻所未闻。连带着看向苏父的目光都带着不可置信。
可这话确是从绛紫公袍口中说出,让人不信也得信。
方郎君此时已是傻了一般呆呆愣愣。
苏达脸上喜悦已经无以言表。若不是在场人颇多,怕是要乐得合不拢嘴,得在狭长小巷里来回往复的跑上几圈才能发泄这无法言说的快乐。心中升腾的喜悦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恭贺阿耶升职!”
其余人不论是真心或是假意都摆上了嘴上样子,“恭贺苏大夫。”
苏父只得拱手平推向四周环绕一周,稳稳当当行了揖礼。
可这堵在自家门口的人,总跪着也不是办法。看他受到巨大冲击缓不过来样子,简直如丧考妣,怕是再也不敢前来作妖。
于是大手潇洒一挥,“方郎君家去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日后不要再来我家门口转悠。”
方郎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想起身离去。可这一跪少说也得有半炷香的时间,再加上腰伤。
脚上刚想发力,便感到股钻心的酥麻感从脚心至腿骨。于是脚一软,腿下不由得失力,整个上半身就朝前扑去,摔得五体投地,结结实实。
顿时只觉脑袋晕晕乎乎,仿佛满天星斗在眼前转悠。
苏达见状强忍住嘴边笑意,阴阳怪气,“方郎君可不许行这么大的礼,我阿耶又不是在办职,咱们家里随意些就好,可不兴这套。”
方郎君腿上的麻劲还没去,仿若痉挛一般,只得自己手攥成拳使劲锤上几下,但效果甚微。趴了半响也不见有人去扶,此刻的心比那冰凉的青石砖地面还要冷上三分。
方郎君彻底丢了面子,已经要溢出嘴边的咒骂在残存的理智支配下,还是咬牙咽回了肚子。
谁让官大一品压死人呢,这都不知道多少品了。
只好将的压抑的情绪发泄给身旁一直没有动作的方娘子。
那方娘子瞧着威严又高大的苏父,早已看呆了去,只觉这苏大夫比那窝囊夫君强上百倍。丝毫没有认清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桃面含春,笑意盈盈送了不知道多少秋波。
“快扶我起来!”
放娘子不动,依旧眨着眼。
牛婶对这明明有家室却还整日里四处撩拨勾搭的方娘子本无恶意,毕竟是人家的事,她不好评断。
可现如今几次来打搅苏父不说,都这时候了还在眉来眼去,只好怼上一句。
“方娘子眼睛抽筋了?要不要去看大夫?”
方娘子潋滟眸光一转,瞪向牛婶。却也不能说什么,心底也压着一股气。看着趴在地上夫君,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她怎么就识人不清嫁了个废物。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只得猫腰伸臂把他胳膊捞起,佯装柔弱提不起,睁着无辜的水眸祈求似的看向苏父。
牛婶冷哼一声,“我听闻方娘子家里曾经是干杀猪营生的?您自幼就跟着阿耶杀猪,十二三岁便能独自一人杀猪。看方郎君这瘦弱样子,怕是连那猪的一半斤数都没有。怎么嫁与方郎君才五年就把这吃饭的本事全忘光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方娘子最是忌讳别人提这段往事,可事实如此又无从辩驳。暗恨地瞥一眼多嘴的牛婶,只好一把将人薅起,轻松一甩直接扛在肩上。
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只是肩上的方郎君就没那么舒服了。这一甩仿佛要他了半条命,脆弱的小腹正好磕在方娘子肩上,好在她肩膀浑圆,不全是坚硬骨头,可这持续不断的隐隐痛感,看来定然是青紫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