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堪堪停笔,对面的视线又投了过来,娇嗔道,“你又偷懒!”
“夫人好眼力,边看书还能看到我这。”
“那是自然,”翘起的右脚得意地摇晃起来。没穿足衣的脚露出白嫩纤细的脚腕,软糯的脚底和小巧的指头泛着健康的粉红,惹得苏时清忍不住又看了好几眼。
苏达刚想再调侃他几句,顺着视线才发觉他紧盯着她的光裸的右脚。霎那间将脚缩回,钻进了瘫在一旁的薄衾中,慌乱间踢动早被蹬至角落的竹夫人。竹夫人本就是细竹条编制而成,落地无声,却十分显眼。
她望着狼藉的榻上和地面,一时无言,唯有一抹绯红攀爬上脸,她只觉脸上热浪袭过一浪,手疾眼快的绰起落在身下的话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遮住那张本就不大的脸。直到脸上的窘迫被遮住,心神依旧忐忑地犹如被大雨激荡的湖水。她屏着呼吸缓缓调整,直到心如明镜才又微微探出头去偷看桌案前的人。
却不料与他对视个正着,那人好似百无聊赖的守着木桩,只等她这只犯傻的兔子自己再度送上门来。
这次的苏达心里虽然打起烈鼓,面上也飘上霞云,可撇去了那点害羞窘迫,干脆撂下手中的话本子,杏眼中眸光一凛,把最能唬人的一面露出来,虚张声势地先发制人,“苏、苏时清!你居然还在偷懒。一会儿我就吩咐朝颜暮色,将准备的饮子点心全撤了。”
“我自然是不碍事,可夫人瞧话本子时,若是渴了饿了该如何办?总不能因为我而苦了夫人的肚子。”
“哼,好赖话全让你说了。”可转念一想又道,“你到真的挺适合做官的,比我阿耶适合。”
“怎么说?”苏时清将笔搁在笔架上,耐心听她道来。
苏达见他执意要听,便也掀起薄衾披盖在身上,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沉吟道,“我阿耶这个人,可以说是坚刚不可夺其志。为官处事,过于刚正,从不受贿也拒绝攀附,怎么说呢,是个标准的孤臣。所以我现在也十分纳闷,阿耶为什么能平步青云直升三品。”
“那自然是圣上需要一个孤臣做这个御史大夫。”
苏达听了这句话,久久没做声。其实她也琢磨过,但不敢细想。她害怕,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需要你时,你需要的只是一句万死不辞。
苏时清望着沉思中的苏达,她瘦弱的身子全部缩进薄衾里,窗边不时有风灌进来,仿佛也是怕了外面的冷寂,争先恐后的往里挤,只见她瑟缩一下,又裹紧了薄衾,只露出修长如天鹅般的纤颈,支撑着那颗低垂小而圆润的脑袋,凉风吹走她身上的俏丽欢喜,只剩一榻破碎的落寞。
苏时清心中一紧,跳动的心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攥住,让他呼吸困难。他紧忙放下支窗,堵上风来之处。
木窗荡下时叩住窗框发出“哐”的一声,惊动了榻上的小娘子,她像只声响惊到的兔子,警惕地闻声望过来,从来狡黠的杏眼中盛满迷蒙,像是大雾蔓延了满眼。
“酥酥,你放心,我一定会高中,做一个你希望的官。”
就听苏达声音轻不可闻,“嗯。苏时清,我并不是不认同阿耶,只是明明有更为舒坦的路去走,他为何偏偏要选择最辛苦的那一条呢。你希望你能顺遂的当一个无需世人敬仰,只求为国为民做几件实事,无愧内心,懂得中庸之道的官。”
“我记下了。”
说完便去出去院中喊暮色,让她又送来一壶新煮的紫苏饮。
因为那场突然而来的大雨,王二虎歇了要出门的心思。
他举着书偷瞄身侧的正在研磨的奴婢,简直悔青了肠子。自从他第一次见过暮色之后,便借着也要科考,与苏兄探讨学术的理由屡屡出入苏家,不为别的,只希望能再见一次暮色。
可自那以后,暮色不是出门买菜,便是买点心,反正只要他去,都能赶上暮色出门,若说不是躲着他,他都不信。
反复思及初见那日发生的事,自己好像确实说了些引人误会的话。可如今想道歉都寻不着门道,苏达还乐得看他这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自是不可能帮他。
眼睛又一次瞟向身侧的小女婢。
小女婢终于忍受不住这般直白的目光,她停手将手中的墨条立在砚台中间。朗声说,“郎君,你这般偷瞄我是作何意思?我只不过是在王家做事,可不做皮肉买卖。”
王二狗被她一席话,吓得差点扔了手中的精装版《论语》,得空的手恨不得立即去把那乱说话的嘴的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