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要去屋顶时,苏达的眼皮还是不自觉地跳上好几下,紧张之余还犯了结巴,“去、去哪?”
“跟我来。”
手被苏时清牢牢牵住,根本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指缘抠向食指指腹,丹唇也轻轻抿起。她面上云淡风轻,可心中早就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难不成真要当着全坊的人表演花前月下,情意绵长?
她可真拉不下这个脸。
脑中早就乱作一团,她甚至已经有隐隐悔意,要不今日先到此为止,等她找个更为合适的时机在与他商量?
待她长吸一口,准备从长计议时,耳边拂过一阵清爽软风,黑亮的发丝略过她的脸颊,还带着清新的皂角味道,苏达拨开划得她有些发痒的发丝。
还未看清眼前情景,只觉腰腹被一双炙热大手紧箍。耳边响起一阵轻笑,“抱紧了!”
紧接着双脚猛然腾空,心脏突地下坠,霎那间的恐惧使她下意识的抱紧手中酒坛牢牢贴住眼前人,即便如此还是分出两根手指勾紧了他的襟口,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她大致知道苏时清抱着她上了高处,却不敢睁眼去看。
不过半瞬,那股五脏六腑都飘飘忽忽的感觉随之消失。
随着苏时清的气息喷薄在她耳廓,“好了。”
苏达才缓缓睁开眼,抬起埋在苏时清胸口的脑袋。
看向那个正笑意盈盈望着她的夫君,她的心神瞬间却被他身后的景色吸引。
他们正站在钟鼓楼的石级上。钟鼓楼位于长安城正中心,除了入夜上锁,平时皆有士兵把守,她每日听着晨钟暮鼓,还是第一次站在这里。
高处风烈,仿佛能吹走人的胆怯,苏达兴奋地拽着他往上走。直到爬上一层楼台上,徒手摸上那一口冰凉的大铁钟,望着内里的鼓面,才终有实感。
苏达把怀中酒坛放到城墙上,开阔的视野让人心胸也跟着豁然宽广。
她望着满城的整齐排布,又错落有致的坊市。
长吸一口气,随着晚风又缓缓呼出,她说,“你看,我们家在最不起眼就快要消失的城西尽头。”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见,还特意伸手去指,直接就指到了那头的闪着点点火光的城墙。
自嘲道,“还是城墙更有存在感。”
满城灯火均被框在一个个小格子中,通衢广陌,还能看到金吾卫在巡逻。
苏达看了半响,思忖甚久,得出结论:她还是想住得近一些,至少是在现在这个位置能一眼望到的坊市。
不由得看向身侧的郎君,翻出佩囊中的酒杯,双手举坛小心翼翼地倒满两杯。
先他一步拿起一杯,视死如归地抿上一大口,都说酒壮怂人胆。
今晚不管是威逼利诱,软磨硬缠,还是连蒙带骗,就算无所不用其极,也要让苏时清心甘情愿的认回他的举人身份,老老实实地备战明年科举!
第48章 酒色误人“乖。”
只轻轻开口,便被灌了一嘴凉风。
“苏时清,我和阿耶救你那天,下了很大的决心。”娇俏的声音飘忽在空中,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稳重认真。
苏达没去看他,又捧起酒杯抿上一小口。
“苏时清。”
“嗯。”
“苏时清?”
“嗯。”
“苏时清!”
“嗯。”
“你不嫌烦吗?现在想想,你对我和阿耶吩咐的事,好像从不推辞。”她双手扶着冰凉又粗糙的灰色石墙,指尖犯了紧,捏出一段白色隔断。
她转过身,歪着脑袋,杏眼中冒着盈光水雾,开口便是梅香酒气。
“你说说,是为什么?”口齿虽然清晰,睫羽眨眨,有着不同以往的钝感。
苏时清深深地看了她半响。
她也在一瞬不瞬的回望着苏时清,想从他的透亮的眼里,平静的表情上,紧闭的口中知道这个纠缠她许久的问题。
“其实我知道,你不光对我这样,你对我阿耶也是一样,甚至更听话,比我这个做女儿还听话,”苏达晃着发懵的眸子牢牢锁在他身上。妄图从细枝末节的风吹草动中寻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他依旧没回答,反而是端起那杯一口未饮的梅花酒。
相比问话时的磨磨蹭蹭不发一言,此刻的他就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仰头抬手一饮而尽。飘逸的长袖描绘出流风的形状,一如这个人一样,慢条斯理,不露声色。
“我知道。”转回身不再看他,望着满城的烟火灯烛,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抱起酒坛摇摇晃晃又满上一杯。
鼻尖的冒起酸气,眼角不知不觉蕴了一抔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