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因为饿,她说话有气无力。
“漫漫,你住哪个房间?”
“304,怎么了?”程雪漫问。
“我在酒店外面。”
“你在哪里?”程雪漫问完,就听到鸣笛声音,非常有节奏感的一长两短,连续按了三次。
“我在外面,你能看到我吗?”
程雪漫站到窗边,打开窗帘,看到远处路边上,樊凌宇人站在车外,车打着双闪,她立刻打开窗户,“我看到你了,我打开窗户了。”
隔着围栏、渠沟,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樊凌宇大幅度挥舞手臂,“漫漫你别害怕,我刚刚看新闻了,你们那一趟航班,应该没有病例的,只是例行隔离。”
“我没怕啊,我才不会害怕呢。”
“我给你买了东西,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你买了什么?”
“嗯,吃的,换洗衣物,口罩,挺多的,送过去你就看到了。”
樊凌宇确实没谦虚,东西很多,一共三大包。
樊凌宇大概预料到特殊条件下饭菜口味也许不会那么好,买了很多方便食品,单是自热火锅就买了10盒,此外还有面包、饼干、酸奶、泡面、午餐肉、坚果……甚至还有一瓶红酒,他似乎特别害怕程雪漫被饿死,买了足够她吃一个月的量。
换洗衣物则是连内裤都准备好了,一共十四条。程雪漫数完的时候,自己坐在房间里笑,笑完看了看门口,自动噤声,怕别人听到,以为她疯了。
程雪漫很隐晦地发了个闷骚的表示感谢的表情包,夸樊凌宇周到。轻松的表情包确实能起到活跃氛围的作用,樊凌宇也立刻回了个表示大方的表情包。
当晚俩人没再视频,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发着表情包。
程雪漫以为14天很好度过,毕竟之前几个月居家办公都过来了。但是她低估了环境对人的影响,高估了自己心理承受能力。
之前居家办公,她最起码能下楼,能在小区花园散步,隔着栅栏看隔壁小区的人散步,能通过爬楼梯锻炼身体,现在隔离在酒店,每天只能待在房间里。
一天24小时,房门打开三次,她跟个犯人似的,蹲在门口等发盒饭,而后就是漫长的寂静。
而因为她的工作,早在出差期间安排得差不多了,所以同事们都很少找她。
每天找她聊天最多的,是樊凌宇。
樊凌宇早问好,午问饭,晚问安,一天至少和她联系三次。早上的早安是一条语音,中午是一条语音加一张午餐照片,晚上是一通视频电话。
程雪漫也会回复差不多的消息,然后吐槽酒店的盒饭。
他看得出来,程雪漫兴致不高,于是晚上那通视频电话里,会和她讲很久,甚至把公司八卦分享给她听。
程雪漫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樊总监消息这么灵通,原来樊总监脑子里也装了那么多八卦,他也会注意哪两个员工之间有暧昧,哪两个员工疑似搞地下恋。
樊凌宇聊完公司八卦,又聊了聊疫情新闻。
“我昨天买了12箱n95口罩。”樊凌宇说。
“12箱n95?你买那么多口罩干什么?”
口罩价格很贵,尤其是n95防护型口罩,要不是公司供应着,程雪漫根本舍不得戴那么贵的口罩。
“寄到美国啊,给我家里寄了8箱,给我两个朋友寄两箱。之前疫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是他们给我寄口罩,哈哈,没想到现在轮到我给他们寄口罩了……”
樊凌宇兀自说着,内容已经涉及中美两国的产业布局,完全没注意到视频里程雪漫越来越沉下去的表情。
“等疫情结束,我们可以去美国,去黄石公园,去科罗拉多大峡谷,去那飞无人机,那才够刺激呢。”
程雪漫脸色不自觉地越来越沉,为了配合樊凌宇,僵硬地点头,牵动嘴角,几乎是强制自己坚持,听完樊凌宇对美国,以及他在美国的家的介绍。
挂断视频,程雪漫却没像之前那样,喝一点酒,迅速入眠。
她失眠了。
抱着另外一个枕头,把头埋进去的时候,下意识想樊凌宇要是躺在这里就好了。
可下一秒,她又为这个渴望而感到可悲无助。
不应该是这样的,在对樊凌宇的思恋与对他家庭的抗拒中,程雪漫陷入了深深的拉扯。
人最终是摆脱不了血缘的,更没有任何关系,可以取代亲子关系。
她爱樊凌宇,不希望有一天,他陷入两难境地。
不知道为什么,樊凌宇觉得程雪漫变了,可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可能是视频时,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是程雪漫不再和他斗图发表情包。
他以为是疫情的影响,也就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