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想将他手中权势尽数夺走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他若是上报,蝗灾和瘟疫都在他的属地爆发,若是他管制不当,秦政定会借着此事来问他罪。
于是凭着些侥幸心理,他先将消息瞒了下来,暂且看局势能不能控制。
不曾想这并不是他能控制得下的,疫病扩散,他自知消息不能再瞒,这样下去恐出变故,可就在上报前夕,忽然就冒出来一人奔赴咸阳状告他。
瘟疫事发突然,他得到消息后立即就下令封锁,那一带是他的属地,按理说,这来状举他的人是出不来的。
此后的消息,他也都是时刻关注,在得知形势不可控之际,就想到了上报。
可就算是这样谨慎,还是有人抢在了他前面。
要做到这一切,背后的人定是早就准备好了能避开他耳目的路线,为来状告的百姓铺好了路,让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咸阳。
这严丝合缝的计划,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可这会是谁人?
若要做到这一切,定是要提前就做准备的,但不论是蝗灾还是疫病,都是突发之事,那人为什么能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吕不韦想不到是谁,却还是选择把祸水往他人身上引,道:“大王明察,此事臣绝无欺瞒之意。疫病起地是为臣之属地,但臣从未收到过消息,定是臣之下属有所欺瞒。”
当然,此事重大,他也不能完全将自己摘出来,添道:“臣督察不力,罪不可免,但其中实情,还有待查验,恳请大王,切莫轻信一人之言。”
“仲父所说有理,”秦政道:“只是如若有他人瞒报,那人又为何远至咸阳,又直指仲父?”
“许是因为是臣之属地,”吕不韦赶忙解释:“又或许,是此人陷害臣。”
“陷害?”秦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道:“平头百姓陷害一国之相,那仲父说,这背后定是有人所指吧?”
吕不韦当下心惊,方才他话说得不对,简直是绕进了死胡同,秦政这话问出,答不是显得不合理,如若答是,秦政定是要借题发挥。
他暂且默然,可就算他不答,秦政却也不放过,继续问:“仲父怀疑谁?”
此事大概率是秦政设的局,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但吕不韦总不能说怀疑他,思考间,秦政又问:“说出来,寡人替仲父将那人治罪。”
他越逼越紧,吕不韦只好避其锋芒,道:“臣不知。只是不论是谁陷害,此事都不是臣之过错。”
秦政没再揪着这一个问题,转而道:“仲父保证,绝无欺瞒之意?”
吕不韦赶紧道:“臣绝无欺瞒之意。”
只要秦政没有证据,就不能将他定罪。
他不论是下令,还是令人去执行,都是身边亲信,就算是属地的人,也只是下属,只要一口咬定与他们并未有私联,秦政就拿他没有办法。
“当真?”秦政问。
吕不韦道:“当真。”
秦政没有再问。
一番问话下来,总算是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吕不韦却不为自己松口气,只要还在这个堂上,就要继续提防秦政。
果然,片刻后,秦政沉了声,道:“仲父可知,欺瞒寡人会是怎样的后果?”
见他神色又变,吕不韦不好沉默以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视情节而定,可至死罪。”
“既然知道,”秦政缓缓道:“又为什么要刻意犯之?”
他于王位上起身,道:“寡人再问一遍,可有欺瞒?”
这次吕不韦犹豫了。
秦政这副样子,似是手中有他的把柄,可这副神色,若是诈他呢?
他现在要是坦白,那就相当于自投罗网,吕不韦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只得赌一把,道:“臣,未有欺瞒。”
“好,”秦政不知为何露了笑意,道:“仲父几番肯定,可莫要改口。”
随后道:“传李长史。”
吕不韦听到此心头一跳,李长史,莫不是李斯?
李斯一直是他门下的人,他对李斯也算器重,秦政唤他来,莫不是他们有私联?
可这又什么时候?
李斯与秦政自一年前见面之后,就再也未有联系,近来也未见李斯有什么暗中传信的行为,要是联合起来对付他,又是何时计划的?
吕不韦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棋局,他虽身在其中,却看不清对方的任何一步棋子,只得随着秦政的每一步走,越走越是死局。
待李斯上来,秦政示意他,道:“长史来说,相邦如何欺瞒寡人。”
李斯不顾吕不韦投来的目光,道:“禀大王,近来相邦瞒报属地疫病。不仅如此,他在属地府中擅养私兵,平日笼络各方名士,另外,从不拒官吏行贿。秦之律法,相邦丝毫不守,垄断一方,多番欺瞒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