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要去何处?”她好奇开口。
秦让笑着答道:“回娘娘,乃是澄和榭。”
澄和榭建于高台之上,历来是帝后赏景圣处。这处水阁雅致清润,前方的月台建三重亭宇延伸入水中,当中一座名唤福光亭,置身其上能够俯瞰整个湖面,将龙舟赛事尽收于眼底。
画舫停靠澄和榭外,福光亭中已备好珍馐美馔,宸妃娘娘的座次设于御座旁。
三面临水,和风吹拂,丝竹乐声遥遥自湖上来,当真是个极好的所在。
九只五色龙舟依次排开停于始发处,已然蓄势待发。
澄和榭两旁拱卫着十余座亭阁及游廊,以供王公大臣同襄盛事。
各府座次皆由内廷安排,大有讲究。王室宗亲自然有机会在澄和榭分一席之地,其他勋贵府邸多在周围亭阁。自然,各府分派到的亭阁,离中心的远近,还有他们在彼此亭中的主次都有规矩,牵动数方人情,因时而动。
譬如宁远伯府女眷今年的位置格外体面,设于望虹亭中,与澄和榭仅隔一条游廊,算是离中心最近的一处亭阁。
原因无他,宁远伯府虽在外朝无人,但府上的三姑娘入宫后却一举得封四妃之一,风光无限。内廷备办端午佳节时,有宸妃娘娘的情面在,当然要给宁远伯夫人几分薄面。
望虹亭中主位,左为宣国公夫人,自不必多提。右侧乃平阳侯夫人,需知当今太后正是出自平阳侯府。陛下御极,平阳侯府在新朝地位水涨船高。
帝妃初至,龙舟赛尚未开始。
夫人们彼此相熟,亲亲热热说着家常。
几府的小辈安分坐在椅上,平阳侯夫人此番也是带了家中三位庶女前来。
言府家教甚严,三位姑娘个个出挑,已然不俗。
几番闲话,宣国公夫人笑着道:“你家婉钰呢,还未归京?”
“她呀,”提起女儿,言夫人眼梢眉角俱是温柔笑意,“去岁本是送她长兄去江南赴任,又顺道跟她二哥去外祖家探亲,原本年前就该回来的,可惜大雪封路。江南春景留人住,再有一月也该到京城了。”
言夫人膝下三子,近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女儿,爱若珍宝。
言府的嫡长女,从一出生起便是阖府掌上明珠。
尤其当今太后膝下无女,对母家这个嫡亲的侄女分外疼爱。言婉钰少时常由太后召入宫中小住,时时陪伴在太后身旁。
夫人们心照不宣,太后迟迟未催促立后一事,想必对中宫之位另有打算。
不过一国之后,身份非同小可,谁能说得准呢。
总不能回回的好事都落在平阳侯府。
……
午时将近,锣鼓敲响。
令旗第一度挥下,龙舟左右十二名划手预备。
令旗第二度挥下,桨插水中。
最后一道旌旗挥舞,湖水排起阵阵白浪,九艘龙舟齐头并进。
每条龙舟计十艘人,船头一名鼓手激昂气势,船尾一名舵手掌控航向。
船桨齐齐入水,渐起水花无数,呐喊声、鼓声响彻湖面。
五十桨过后,九艘龙舟速度放缓。位序稍有参差,前五甲仍是不分高低。
“陛下觉得何人能胜?”一轮鼓声歇,容璇目光定格于最前处的三条龙舟。
“青色。”祁涵很快给了答案。
容璇却有不同见解:“臣妾倒以为,蓝舟能后来者居上。”
赛事焦灼,乾坤未定。
“陛下,不妨赌一赌?”
女郎笑容明媚,祁涵颔首:“那得要有彩头。”
容璇不假思索:“好啊,赌何物?”
修长的指节轻叩桌案,祁涵道:“若朕胜了,便要一枚龙舟荷包。”
“可以绣。”容璇答允,此事并不难办,“那若是臣妾胜了——”
她一时未想好,随手一指帝王腰间系着的一枚雕花祥云和田玉佩:“臣妾要此物。”
“好。”
这枚玉佩乃地方新贡,容璇也是初次见帝王佩戴。
各自定了彩头,这场龙舟赛愈发显得有趣。
又是三十桨后,赛程渐过半。容璇连糕点都无暇顾及吃,目光越向白浪中翻腾的龙舟。
有两艘龙舟中道险些相撞,再度调转船头时已然失了时机。
最保留体力的一段水路平和过去,已然只剩最后一程。
各舟的鼓手敲起激扬鼓声,龙舟争渡,气势各不相让。
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在终点旗帜处,数艘龙舟之中,容璇望那蓝舟桨手聚了精神,一桨快过一桨。鼓手乐声愈发高亢,船头一鼓作气冲过旗帜,堪堪领先对手小半个龙头。
过了旗帜齐齐收力,龙舟降速划出小段,方慢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