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倒映于水面,撒下一片银辉。
春江水暖,帝王静静望掌心香囊上绣着的一对水鸭。
三年前,金平府中的线索已经查到了怀玉斋。
他只是猜测,却有七八分的笃定。
在暗卫长请求进一步示下时,他也是这般拢着香囊,最后吩咐他们收手。
若是当真见面,他知道自己必不会放手让她离去。
强行带她回宫,只怕他们之间的缘分便彻底尽了。
他命御驾翌日回銮,其实是在防备着自己。
三日后,他终归是派暗卫回到怀玉斋,只是那间糕点铺子犹在,生意依旧红火,背后的人却已不知所踪。
东家的底细查明,乃是京城人士,曾在容府侍奉。
如今她们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她离宫是临时起意,否则不会留下供他追查的线索。
她毫不犹疑地弃了怀玉斋,与他干脆利落做了了断。
风吹散一池月光,帝王回到船舫中时,暗卫长与禁军副统领已等候召见。
“都安排妥当了?”
“是,请陛下放心。”
天明时分,御舫停靠于扬州府。
前三日帝王处置毕扬州府事务,召见过文武臣工,到第四日起,行宫中传出陛下抱恙的消息。
御驾远道而来,水土不服算是寻常事。
原本预备的宴饮暂时撤下,陛下在行宫中静心修养。
上下官员非得传召,皆于府衙中各司其职。
銮驾久留,随行御医侍上勤谨。
谢明霁领帝王旨意,行宫后,百余轻骑暗卫整装待发。
原本应在静心“休养”的帝王换了墨色窄袖锦服,腰佩长剑。
白景已养精蓄锐多时,从扬州府南门出发,过三县,可从宜兴进入常州地界。
“行宫中一切便交由臣,陛下无需忧虑。”
清晨的阳光穿透层云,旭日初升,映照出一道通途。
……
二月中旬天气回暖,余府的车队赶了大半日路,在一座茶楼外歇脚。
这处兴和茶庄也是李家名下产业,掌柜的一早得了吩咐,为少东家留出最好的包房。
容璇下了马车,和煦的春风徐徐吹动着她天青色撒花的裙摆。
她近日都换了女子装束,以轻纱覆面,很合余家表小姐的身份。
余澄初次扮演兄长倒颇为像样,二人在雅间中坐定后,余澄熟练地报出妹妹喜欢的几样茶点。
他笑道:“这儿最特色的就是酒酿饼,一会儿尝尝。”
容璇摘了面纱,含笑迎好。
为着赶路方便,她的墨发都是随意盘起。
余澄望妹妹墨发间那支熟悉的木钗,目光稍有停留。
这支木钗很不起眼,却被好生地珍藏在锦匣中,显然大有来头。
他有一回去容府送些时鲜瓜果,无意中在长瑾书房内瞧见打开的匣子时,还多嘴问过一句。
木钗是女子式样,用料普通,打磨得倒还算精致。几文钱的物件,背后应当有什么故事。
他清晰记得那日的对话,长瑾沉默许久,回他:“有一年七夕,心上人送的。”
她语气清浅,却是不折不扣的认真。
这下子换作他沉默,他第一次全然读懂了长瑾眸中的情绪。
或者说哪怕是任意换一个陌生人来,都能看出长瑾从未对她口中的心上人忘情。
“那,你那心上人……”他问不出完整的话,心底泛涌起波浪。
“他么?”长瑾低头望着木钗,声音低低的,“我们走散了呀。”
春光明媚,今日长瑾重新簪起了这支木钗,又别出心裁在上面缠了一朵新开的粉玉兰。
人花相映,清丽娇颜。
花有重开日,木簪也焕然一新。
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吃糕点的女郎抬眸望向他。
余澄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你就没有想过再去找你的心上人?”
“或许会吧,”女郎答得毫不迟疑,“不过得等到我功成名就以后。”
……
晚霞绚烂,宜安县城街景熙攘热闹。
几名暗卫隐匿于四周护驾,帝王今夜下榻于宜安。
祁涵信步行于街头,观此地风土人情,集市颇为热闹。百姓衣着富丽,生活安乐。
宜安靠常州北境,粮食产量虽不及南边的三县,但胜在手工业精巧。尤其
是宜安的泥人,鲜明艳丽,盛名在外,随商船远销各省府。常州府单泥人一项,每年进账的银两已是可观。
本地售卖泥人的倒不多,祁涵走了许久也没见到称心合意的。
想了想,这两年她若在常州府中,兴许家中已经添置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