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府少饮酒, 也是担忧今夜常州府中出些什么差池,饮酒误事。
容璇和余澄陪着李夫人饮了几盅, 席上气氛一片和乐。
李夫人笑眯眯地换了银箸给容璇夹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瞧着清瘦了些。自从进了府衙跟着知府做事,更是成日里忙个不休。她常听自家夫婿夸耀长瑾,心中不免遗憾。若是长瑾早些年调任常州府便好,省得置身朝局中,受两年房州流放之苦。
热热闹闹一顿团圆饭,赏过两轮烟花,李夫人张罗着要打叶子戏。
年关前四下里忙碌,她一直没有闲暇,可巧今晚就凑够了四个人。
李夫人笑容满面,吩咐丫鬟捧上了一盘银锞子,又对容璇道:“好姑娘,今儿个我心情好,赢了算你的,输了归我。”
侍女们摆了牌桌,余澄坐在容璇下家,笑着道:“你可得小心些。”
母亲多年经商,和数不尽的账本打交道,算牌记牌如有神助。平素他们父子三人陪母亲斗牌,基本上都只有输钱的份。
余澄道:“我有一回,三个月的月例银都输得干净。”
容璇知道叶子戏的规矩,谨慎地点点头。
李夫人又叮嘱了她几句细节,试完过一把,牌局很快正式开始。
屋中和暖,窗子合上,偶尔能听得外间随风送来的几声炮响。
几句牌走过,余澄敬畏地望自己上家算牌得心应手的女郎,发现自己的担心无比多余。
李夫人也是许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牌局,眸中笑意更甚,打出一张牌。
一轮转换到容璇手中,容璇微微一笑,很快便有应对。
可怜余澄夹在母亲与长瑾中间,毫无招架之力。
除夕佳节,今夜余府中除了当值的婢女仆从,其他人多半都领了赏银回房守岁。
荣庆堂次间中留了两人照看炉子茶水,怀月坐在郎君身畔,瞧郎君一路顺风顺水,专心致志帮着郎君拢起赢得的银钱。
牌局戌时末散去,李夫人将将尽兴。
不尽兴也无法,余知府父子二人无一不是输得惨烈。毕竟是新岁,总得给他们留些余钱。
容璇笑着道:“取个年年有余的兆头。”
……
一弯新月悬于夜空中,天幕中时而可见绽放的一朵烟花
。
容璇由怀月伴着回了自己的院落,沐浴过换上了李夫人给她做的一身家常缎裙。才擦拭干的墨发松松挽成髻,簪了那枚月季花钗。
怀月瞧郎君暂时没有安寝的意思,便留在内室中陪她说话。
她剪过一段烛芯,将屋中照得更亮堂些。
她知道郎君今晚喝了些酒,方才斗完叶子戏时又饮了三两盏。
每每郎君薄醉,话都会多上许多。
容璇先与她说了几局有意思的牌,见怀月好奇,便一一告诉她自己是如何猜牌算牌的。
荷包内鼓鼓囊囊装着她方才赢下的银锞子,她分了不少给怀月。银锞子掂在手中,沉甸甸地很有分量。
怀月怕郎君不慎撒了银钱,也仔细替她收好。
容璇脸颊有些红,望了一会儿在烛火下闪着光的小银锞子,慢吞吞道:“我在宫中时,每年都收到过一只如意金锭。”
她同怀月比划,金灿灿的,上面刻着的如意纹好生精致。
怀月拨了拨炭盆中的碳火,含笑听着郎君絮絮叨叨。
……
层云蔽月,重华殿中除夕家宴散去后,帝王御驾一时未回紫宸殿,而是转道去了明琬宫。
“陛下万福。”
向菱与向萍行礼如仪,她们二人仍是明琬宫的掌事宫女。明琬宫上下一应人等皆未裁撤,奉陛下旨意将这座宫苑维持原状。
宸妃娘娘未回宫的消息不曾传出内廷,后宫中风平浪静。
陛下偶尔会到明琬宫小坐,不知何时会寻娘娘回来。
正殿中点起灯火,殿内一应陈设如常,与主人在时并无二致。
书案上显眼处好生摆着一对金锭,未曾挪动位置。侍女们定时洒扫,如意金锭在烛火映照下依旧光华灿烂。
月光黯淡,今岁新铸的一只百两的金锭被摆上了桌案,与原先的两只整整齐齐排列着,互相辉映。
可惜了,帝王默然一会儿,今年不能交到她手中,见不到她欢喜模样。
烛光缱绻,祁涵坐于她的书案前,间或翻一翻架上她读过的书。
经史子集,坊间小说,各式各类的都有,不乏用心的批注。
祁涵将从雅和苑中带回的书册手记也都存放于此,她在金平府时,翻来覆去读的都是为科举准备的书。
入朝后户部公文堆叠,她读书的习惯却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