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年60岁,以为再熬三年就‘解放’了,没想到,你决定再读十年书,到那时,我八成已经蹬腿归西,没命享女儿的福!”
“爸,冷静点,何必诅咒自己,山神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母亲痴傻,父亲年迈,艾荔荔无可奈何,宽慰道:“现在只是假设,八字没一撇的事生什么气?或许我考不上大学。客观讨论嘛,凡事有投资才会有回报,例如,养鸡,前期不付出,就不会产出肉和蛋,所以——”
老艾拉着脸,心烦气躁,再次打断女儿,“少卖弄口才!大道理谁不会讲?你没良心,只顾自己的前程,不管老爸死活。难怪大家说,养女儿没用。”
“……养女儿没用?”
父女再度争执,艾荔荔食不下咽,逐渐失去耐心,委屈得脱口而出:“从小到大,我放学一回到家,无论你安排什么,我立刻去干,几时偷懒过?同龄人的吃喝玩乐,我基本不参与,害怕增加家里负担。”
“你没完没了地念叨‘儿子顶用’、‘香火重要’……女儿也是人,听了也会心烦啊!”
老艾见女儿一副受伤的模样,自然清楚她的勤劳懂事,暗中后悔,态度变软,“行了行了,长辈不过随口说你两句,嚷嚷着顶嘴?没规矩。”
“不说了,吃饭!”他又给女儿挖了一勺鸡蛋羹,“赶紧吃,你妈傻,至今不懂照顾孩子,自私吃得肚皮溜圆。”
丈夫和女儿商量事情,钱二妮见吵得不厉害,安心缩着,用鸡蛋羹拌饭,狼吞虎咽。
艾荔荔缓了半晌,才拿起筷子,勉强继续晚餐。
“娣娣,别怪爸。”老艾愁眉苦脸,观察女儿神色,试探告知:“家里困难,事多烦恼。盖新鸡舍,估算需要万把块,目前差几千块,唉,厚着脸皮让尤老三垫付了,先欠着,挣到钱再结账。”
艾荔荔对待家庭正事一贯赤诚,全力付出,定定神,毫不犹豫道:“差多少?当初姑姑和周老师资助我念书的钱,剩两千多,你拿去用。穷点没关系,尽量别欠债。”
乖女儿,没城府,不藏私。
可惜是个丫头。
苍天残忍,叫我命中无子。
灯光下,老艾扼腕,始终遗憾。
“那,你念书……”老艾语气内疚。
艾荔荔原计划攒钱求学,但父亲需要,只能上交救急,安慰父亲道:“放心,走读生除了学杂费之外,没什么花销。希望新鸡舍能给咱们增加些收入。”
“行吧。”
老艾心情好转,脸庞的皱纹舒展,搁置求学深造的争议,为女儿夹菜,“菜凉了,快吃饭。”
翌日,一中学生迎来了期中考试。
十一月,深秋时分,天气越来越冷,但南方的植物依旧青翠茂密,绿化树木葱茏。
艾荔荔晨起到校,裹紧了校服外套,沿着曲折花坛,走向教室,望了望天色,“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嗯,韩老师提醒了,出门前非往我书包里塞保温杯,吩咐‘多喝热水’。”秦朗背着单肩书包,单手插兜,不紧不慢跟随。
“天冷了,是应该喝热水。李慧说,等下午考完试,想去剪头发,约我陪她。”
“去呗。李慧性格不错,你别老放人家鸽子。”
“有时候我家里碰巧有事,没办法。”
秋风刮过玉兰树,枝叶哗啦作响,一片树叶掉落在她头上。
秦朗瞥见了,随手拈起,弹开了。
这时,后方传来女生交谈声:
钱小欣催促:“快点!今天期中考试,迟到铁定会被记名。”
“喔,来了来了。”王宝云气喘吁吁,左手举着蛋饼,右手拎着豆浆包子。
“少吃点啦,你胖出双下巴了。”钱小欣伸手。
王宝云把蛋饼塞进嘴里,跟闺蜜手牵手,“呜呜,我容易饿,没法减肥,一饿就低血糖,心慌发抖。”
两人拐弯,望见了同班同学。
王宝云耳语说:“呀!班花班草。”
“什么花?喇叭花?”钱小欣撇嘴。
艾荔荔听见了动静,扭头打招呼,“早。”
秦朗亦止步,“二位早。”
钱小欣面对高大俊朗的翩翩少年,下意识捋了捋刘海,羞涩扬手,手指小幅度摆动,“早。”
“今天阴天,挺冷。”王宝玉乐呵呵发起话题。
“可不。”
四人之间交情浅,寒暄几句便沉默了,安静前行。
孰料,当拐过一丛绿化树时,前面又碰见了同学:
赵乐和陈嘉明。
两人面对面,搂抱着。
赵乐闭着眼睛,双手抱住陈嘉明的腰,脸枕在他肩窝里。
当察觉脚步声时,赵乐反应快,扭身后退,疾步离开。
陈嘉明反而迎上前,掩护她离开,红着脸,嗫嚅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