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孟女士后,她总感觉孟云舒有些难过。
孟云舒的难过往往难以辨认,且通常很快就可以自我消化,她是个内核相当稳定的人,有一套完全自洽的处事逻辑。好在迟雨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比如她看得出来孟云舒以往每一次在工作时受气,回到家一声不吭时是在消解疲惫;上一次在学校礼堂,在台上与她对视时嘴角扬起笑容前一瞬间的下垂,是想藏起那一点难过。
她那天晚上就猜到了,孟云舒大概从某处听说了她身世的始末——完整的那种,和以往那种猜测不同。
再比如她还知道,孟云舒今天强颜欢笑是因为二十八岁和妈妈分别还会偷偷难过这件事听起来很丢人,她不想承认。
然而她路上偷偷难过时突然接到一通工作电话……这之后迟雨发现她很快就把难过抛在脑后,借了放在车上的电脑,就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礼貌道别过后,孟云舒关掉视频会议,直起身子抻了抻腰,先看了一眼时间,又端起水杯想润润喉,才发现水杯已经空了。
高璇格她们在离吧台最近的沙发上聊天,似乎就某首歌的乐谱发生了小小的争论,吵得正投入。她不想去打扰,端起水杯起身自己去续杯。
“女士,低因燕麦拿铁,情慢用。”
她顿住,抬头,看见一张笑盈盈的脸。
孟云舒又重新坐回去,扶了扶眼镜,淡然道:“我没点这个。”
“这是我们老板赠送的。”
老板赠送的。
她颔首,端起咖啡杯,先端详了一阵咖啡的心形拉花,点点头:“拉花不错。你们不是酒吧吗,还做这个?”
“白天咖啡店,晚上是清吧,今天开始改的。我们老板说她女朋友不喜欢太吵的场合。”
“那乐队岂不是要失业了。”
“没关系,我们的主唱也略通一些二胡。”
孟云舒往高璇格她们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在等谁呀?”
孟云舒抿一口咖啡:“狗。”
“……”
“啊,她怎么能让你等这么久呀。真不懂事,不像我,我就从来不这样。”
这也能接?孟云舒瞪着她,僵持半天,先笑场了:“玩够了没?差不多的了。”
迟雨也笑起来,在她身边坐下,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看你太困了嘛。”
“……”孟云舒想翻白眼,“我困成这样是因为谁?”
“对不起嘛。”
迟雨凑过来勾她的手臂,动作间露出左手食指侧一个牙印。刚刚她端来咖啡时孟云舒就注意到了,已经不明显了……是她咬的。
她发现迟雨总有许多让人难以招架的奇思妙想。
孟云舒的工作十分枯燥,找漏洞,打补丁,下结论,程序繁琐,逻辑简单,她本人也和工作风格类似,喜欢直接干脆——但是迟雨不一样,她主导时节奏总是很慢,喜欢观察她的反应,一边做,一边逗她,用软软的语气说一些强硬的话,微妙地介于撒娇与命令之间。
……
……
这之后几分钟,没有人说话,迟雨躺下来抱她,细细地亲吻她的脸颊和眼睛。孟云舒有气无力地嫌弃:“你这都什么爱好。”
绑手蒙眼捂嘴……高低得多打几个分隔符才好意思说得出口。
迟雨毫无歉意地道歉,有点委屈似的,问她不喜欢吗。
“……”
不能说不喜欢,只有点刺激。虽然知道迟雨不会伤到她,但还是紧张。孟云舒闭眼缓了一会,提起嘴角冷笑:“也就你了,换成别人,我早就动手了。”
迟雨眯了眯眼:“别人?”
孟云舒:“……”
这都抓的什么重点。
“不是,这句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在于你的特殊性吗?”
“我不管。我好伤心呀……不行,你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
然后时间就来到了凌晨一点钟。
其实至此,孟云舒还是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毕竟她的生物钟正是如此。可二人面对面躺下,她闭上眼睛,睡意沉沉间,感觉到迟雨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老天,这都什么精力……果然还是课太少了!孟云舒以为她以为还要继续,但她实在连敷衍一句“下次再礼尚往来”的精气神都提不动了。
“你困吗?”迟雨苟苟嗖嗖地问。
“不困,还能再跑个全马。”这种废话还用问?孟云舒已经口齿不清了,“你不困可以去把衣服和床单洗了。”
“好,等一下再困。那你要洗澡吗?”
……真是多谢她了。孟云舒险些睡着,如果不是迟雨提醒,她都忘了睡前要洗澡这回事。
“等会儿。”
“哦。那我们去阳台看星星吧!”
“嗯……”孟云舒没撑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