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话多得停不下来的司徒厌,老实了一路都没讲话。
快到家的时候,沈墨卿把车停下,感觉自己的衬衫被拽了拽。
沈墨卿:“?”
司徒厌小声说:“不报警。”
沈墨卿:“……”
沈墨卿轻出了口气,“我说别人。”
司徒厌哦了一声。然后仰头看着她,问:“那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昏昧的路灯,摇晃的树影,扑朔的光在她那双黑珍珠的眼睛里跳跃,她好像在期待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沈墨卿有点恍惚,她不记得……有多少人这样看着她。
她们——很多人,她的母亲,她的下属,她的老师,教授,她们都用这样期待的眼睛看着她,期待她能更优秀,期待她更有能力,期待她做出一番成就……她们把所有的愿望都压在沈墨卿身上,期待她能完成她们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她背负着这些期待,默不作声地走在她们为她划定好的路上。
但司徒厌和别人不一样……
她眼里的沈墨卿从来不完美。
但她依然这样,带着满腔恶意和谎言,义无反顾的,来到她身边。
她对沈墨卿没有任何滤镜,她不觉得沈墨卿是个好人,是以也没有任何期待。
于是,沈墨卿在司徒厌面前,可以是个恶人,可以不用太礼貌,可以不用有很多很多耀眼的成就,她可以冷脸,可以发脾气,她甚至可以理所当然地指责司徒厌这样那样不好,并且不用感觉任何抱歉。
因为在司徒厌面前,沈墨卿所有的好都莫名其妙,但所有的恶都理所应当。
从司徒厌这个坏孩子靠近她的那一瞬间,沈墨卿就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司徒厌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对沈墨卿感觉失望透顶的人。
沈墨卿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她的面具碎裂,展现了自己所有的坏脾气,司徒厌会说什么。
她会说——
“我就知道!你这样坏。”
司徒厌还会这样说:“但那又怎样,我早就知道了。”
——而司徒厌此刻对她的期待,也与【沈墨卿】本身的优劣无关。
她如此看着沈墨卿,实则期待的是沈墨卿眼中的她自己。
她期待自己是特别的。
这种期待与沈墨卿无关,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人,她都可以对其有这样的期待。
沈墨卿不必为此感到任何的……压力。
沈墨卿说:“嗯。”
“你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司徒厌就笑了,小虎牙露出来,闪闪的,她洋洋得意说:“我就知道!”
晚风拂过梧桐枝桠,几片碎叶擦过车窗,影子在她眸子里跳跃。
她自信地说:“我从来都跟别人不一样,我一直都特别厉害,见过我的每个人都特别特别喜欢我——”
沈墨卿忽然凑近来,吻住了她。
是的。
你不一样。
沈墨卿垂下睫毛,凝视着少女因为这个猝不及防地吻而睁大的眼睛,轻声说:“你赢了。”
她望着她,漆黑像黑珍珠似的,咕噜噜转的眼珠,雪白的小脸蛋,还有她们在这里,在此刻,交错的呼吸。
你赢了,沈墨卿承认了。
我喜欢你。
沈墨卿用了很漫长的一天,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沈墨卿没有办法不喜欢司徒厌。
尽管她恶劣,虚荣,自私,狡猾,满嘴巴的谎话,满肚子坏心肠,且不见得有真心。
可她喜欢。
喜欢了,恶劣就变成了个性,虚荣就变成了自爱,自私就变成了自保,狡猾就变成了聪明,连谎言都那样的悦耳动听。
被她了解的坏心肠是一种扭曲的坦诚,而真心?
这世上的真心,昂贵又易变,分分钟都难得。
沈墨卿从不奢求。
喜欢了,就没有办法。
感情的事,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只讲感觉,不讲道理。
她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危险的。
可如果她是司徒厌。
那沈墨卿愿意冒险。
*
司徒厌自从跟沈墨卿谈上了真的恋爱,那心情每天都美美的。
这种美好并非全然来自于早上的有糖酸奶,每天的早安吻,还有沈墨卿随便她花的信用卡,以及渐渐堆满房间的包,和各种购物卡,以及渐渐难以塞下房间的玩偶……当然司徒厌必须承认,美好的生活绝不能失去这些客观物质条件,但有时候美好的生活也不止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