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很多建筑都变了。
沈枣儿食杂店已经变成十二小时自助营业,现代化经营模式,却依然保留很有小镇特色的原貌。
沈郁澜念旧,舍不得变。
早晨汽笛声响彻天际的时候,外地车辆堵成一排慢慢前进,各家商铺陆陆续续开门营业,沈枣儿食杂店的蓝锈木门也推开了。
“终于开门了!”
等在外面多时想要买水买烟的游客争先恐后地涌进去。
沈郁澜穿戴整齐,坐在门口编织的小竹椅。
旁边包子铺队伍长到快排到马路,里面做活的员工看到沈郁澜出来,跑着送过来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姨,饿了我就自己去吃了,真是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呀,要不是你带着我姑娘干,她现在估计还在外面找不到工作,连房租都交不起,是你帮了我们一家人啊!”
沈郁澜谦虚地说:“应该的。”
躲在胡同偷偷玩手机的小学生派来一个代表过来买雪糕。
沈郁澜笑道:“进去拿吧。”
小女孩拿了五根雪糕出来,递给沈郁澜十块钱。
沈郁澜推回去,“不要钱,请你们吃啦。”
小女孩嘴巴特甜,“谢谢澜澜姐!”
沈郁澜不是很有胃口,起身去把热包子送回屋里。
栾婶儿的小汽车稳稳停在店门口,车门拉开,她跳下车。
沈郁澜回头,“婶子?”
栾婶儿上下打量沈郁澜。
利落的盘发,整洁的衬衫,挽着一截裤脚的牛仔裤露出脚踝,搭配小白鞋,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
栾婶儿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沈郁澜被盯不自在了,“这么看着我干嘛啊?”
栾婶儿笑,“这身儿俊,好看好看,澜澜,你今天是有事要出门吗?”
“嗯。”
“去哪啊?”
“香港。”
“几点啊?”
“十一点从这里走。”
栾婶儿看眼日头,大概知道现在的时间,生怕一不注意沈郁澜就跑了,忙不迭说:“澜澜,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我长话短说啊,今年大家都赚了好多钱,心里头高兴,想在今晚办个庆功宴,场地布置得可好了,你不是不着急走嘛,现在跟我去看一眼呗。”
“行啊。”
沈郁澜痛快地跟着栾婶儿上车,走了一段路,想起来问:“婶子,在哪儿办呀?”
“祥和酒店。”
顺着车窗往外望,各个分叉小道涌出来一辆又一辆车,主道汇成直线,朝同一个方向驶过去。
沈郁澜片刻失神,总觉得此情此景,说不出来的熟悉。
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
但她有点抓不住遥远的过往。
栾婶儿一直用眼瞄她,车越开越慢,直到所有车辆把她们超了,落在最后。
就像那一天,沈郁澜帮栾婶儿推着那辆走不动的三轮脚踏车,最后一个到达祥和酒店门口,是一样的。
车排的很长,开不进去,离那道坡还有一段距离。
栾婶儿说:“澜澜,你先下车吧,我找地方停车。”
“好。”
沈郁澜下车第一步,脚底踩的就是洒落彩带的红毯。放眼一望,果然热闹非凡。
她笑着调侃一句,“还挺像那回事儿。”
露天咖啡店播放的音乐优雅舒缓。满街可见汽车,本地的,外地的,都有。年轻人怀里抱着穿衣服的小狗。婶子们不再急匆匆赶去做一顿饭,慢悠悠逛在街上,讨论最近什么颜色的头发最时髦。
小镇人们的视线终于探出那闭塞的四方天,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改变原本贫穷的生活。
唯一没有变的,是他们对这片土地近乎疯狂的热爱。
沈郁澜由衷欣慰。
放松地走向前面人群聚拥之处。
每向前一步,站在中间挡路的人们都会朝两边散开,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优雅舒缓的音乐播放到高潮,漫天都是气球,五颜六色的彩带挂了沈郁澜满身。
渐渐有点看不清路。
大家站在两边,中间那条路留给她。
她侧头看着那些笑着鼓掌的人,有叶琼,有婶子叔叔,有她的朋友,有熟悉的人,还有没说过几句话的人,但他们都在那里,就连三年没起来床的蒋奶奶都来了,坐在轮椅,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庆功宴未免也太隆重了。”她呢喃。
拨去挡在眼前的彩带,依稀能够看到,飘在天空的气球全都是心形。
余光瞥见一抹火红,总算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朝前一看,心脏砰砰一跳。
沈郁澜的眼神拴在那里好久好久,那辆车,还有那个像是被加了电影滤镜从90年代隧道里走出来的港风女人,吊带长裙,浓密蓬松的卷发,烈焰红唇,气质里充满野性禁欲矛盾并存的复古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