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谈爱恋,整个学院里都风风火火地传遍了,说她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她们的名字里,一个枝,一个蕾。寓意枝头展开的花蕾。
天底下没有比她们更配用“命中注定”这样的成语了。
后来,她们恋爱五年,而后分开八年。
到如今,算一算,傅枝把云蕾放在心上,已经有十三年了。
如果十三年可以变成一把斧头,简直要将她整个人生,劈出去大半。
傅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和云蕾再相遇,会是这样的场景。
像所有无疾而终的爱情一样,没有什么奇迹可言,再相遇时,剩下的,仿佛只有狼狈和不甘。
倒也不算不甘。
因为连不甘的资格,都成了笑话。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云蕾还留着傅枝的号码。
后来她们分手后,云蕾也曾打过几回,再后来,就没有音讯了。
傅枝接到云蕾的电话,平静地接通了通话。
“刚刚看到你,还以为我错认了。”电话里,云蕾先开了口,“这些年,还好吗?”
傅枝坐在湖边,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望着午后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笑着说:“还好。你呢?”
云蕾停了停,电话里有长久的寂静,长到甚至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最后才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我也还好。”
傅枝:“今天是结婚的日子么?”
云蕾:“嗯。”
傅枝笑:“恭喜你。”
云蕾说:“谢谢。”
“你呢,这些年,身边有人吗?”
傅枝沉默片刻,随即笑着说:“当然了。”
“阿枝。”她突然像从前那样喊她,仿佛将这八年的时间,一下拉回到了过去。
“我和Joanne,在一起七年了,今天是我们交往七年的纪念日,也是结婚纪念日。”
傅枝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她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没有问Joanne是谁,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云蕾:“桐城是她的家乡,所以我们才会赶回来。等下个月,我们就会回到英国去。”
傅枝强撑着笑容,最后才开口道:“这样么,恭喜你了,找到了生命里重要的人。”
云蕾:“阿枝。我希望你幸福。”
傅枝嗯了一声,“我会的。”
“再见了阿枝。”
傅枝:“再见。”
——
酒店房间,许盈听完奚半珠和她讲述的,有关傅枝和云蕾之间的故事。
听完后,许盈才知道,刚刚在楼下看见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云蕾。
傅枝八年都没能放得下的人,在今天结婚。
许盈想一下,都觉得傅枝此时此刻一定很伤心。
傅枝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有时候话也说的孟浪,可关键时刻,许盈还觉得她也是一个可靠的人,像侠女一样的有力量的女人。
可这样外表下的一颗心,却又实在脆弱和让人心疼。
奚半珠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说:“阿许,我要下去看看她。一会回来。”
许盈忙点头说好,“你不用着急回来,我自己睡一觉。”
奚半珠牵唇笑了笑,“等我回来。”
楼下,傅枝挂完电话后,一直坐在酒店后花园的湖边。太阳忽明忽暗,在她身上照出光影。
她看着远处湖面上波光粼粼,那耀眼的光芒,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奚半珠一边下楼,一边给她打电话,可一直没有人接。心下也有些担忧,她怕傅枝想不开出事。
这人外表坚强,内里实则不堪一击。
云蕾就是她弱点中的弱点。她从来不许人提,自己也从不主动说起。
谁都以为她放下了,遗忘了。可只有奚半珠知道,那结疤的伤口,没有让她变得坚强,反叫她更脆弱了。
刚出了大厅,从后门走到后花园,奚半珠一抬头,就看见坐在湖边的背影。
她急忙走过去,走到傅枝的身旁,见她双手拿着手机,低头坐在那里不语。
“为什么不接电话?”奚半珠皱眉问。
傅枝深吸了口气,又呼出去,带着可悲的颤抖。
“半珠,你说我是不是很蠢。”她笑着问,眼眶不自觉地有些酸涩。
奚半珠紧紧抿着唇,开口说:“你是蠢,不仅蠢,还很犯贱。”
傅枝抬头看她,顿了半秒,随后轻笑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尾滑下来。她伸手粗鲁地擦掉,一边笑一边点头,承认地说:“你说得对。我是贱,天底下没有比我更贱的人了。”
“你知道么半珠,她七年前就有新的人了,七年前,”傅枝声音里带着哭腔,最后再也忍不住,哭得狼狈,“我念念不忘她整整八年,我把她放在心里整整八年,我总不甘心地带着侥幸,想我们总有那么一天会重逢,我坚定把这个念头放在心底,我相信阴差阳错,相信命中注定,我相信自己会是那个不一样的奇迹,可是呢,没有,什么都没有,如果上天有天眼,开了上帝视角,一定会嘲笑我,天底下没有比我更蠢更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