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陆宸目送着老妇离去,随后若无其事地踏进大理寺。
是夜,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
玉泉街的一条小巷内,有轻缓的马蹄声传来。
“大公子,到了。”夏平展开字条,确认是上面所书的地点后,对陆宸禀道。
陆宸掀开挡窗的竹帘向外瞧,只见马车停在一条人影寂寥的死巷间,周遭全是久年未修的泥瓦砖墙,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略微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巷尾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在外面盯梢的夏平隔着门板对陆宸小声说:“公子,是两个女人,一个年纪有些长,另一个相较年轻。”
“嗯。”陆宸推开车门出来,遥望来人,其中一位确实是白日里在寻他的那位老妇,另一位妇人则披了厚衫,颈项低压,身形佝偻,让人看不清容貌。
老妇拉着妇人一起走到马车旁,对陆宸礼拜道:“少卿大人。”
陆宸也回以一揖,邀请她们登车:“外面风大,语音不清,我们上去说话。”
“好。”老妇顺从地将身边的妇人搀上车,几人关门落座,夏平在马车外守着,防止有人靠近。
陆宸斟了两杯暖茶给面前的老妇和妇人:“二位想说什么事?”
老妇却不敢接陆宸亲手倒的茶,一再推就道:“少卿大人客气了,我们是来求少卿大人办事,怎敢喝少卿大人的茶水。”
陆宸也不强求,将盛满的茶杯放到一边,等待下文。
老妇拍了拍身旁妇人的手,劝她:“冯娘子说罢,少卿大人已经坐到咱们面前,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嗯。”一直默声不语的妇人浅浅地应了句,抬头,目光微闪地看向陆宸。
陆宸终于看清了那妇人的样貌。
眉如浅黛,杏眼含霜,确实是一张好看的脸,只是那皙白的脸上挂着许多不甚明显的皱纹,颇填疲乏之相。
“你丢的可是位女儿?”见妇人仍在嗫喏遣词,不知如何言说,陆宸便先开口问道。
妇人哽咽:“是,上月廿六出生,若还活着,将将满月。”
陆宸叹息一声,将裹布从身旁的匣子中取出,递给妇人看:“你用于包裹婴儿的裹布可是用的这种布料?”
妇人接过布,仔细端详,她身旁的老妇也跟着摸了摸。
“是这种料子。”老妇向陆宸点头。
“是。”那妇人也点头:“当时我生产完毕,还抱了抱孩子,喝药时有两滴药液落在裹布上,就是这块。”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裹布边缘的几颗褐色小点。
“好。”陆宸将裹布放回匣子,拨了拨桌案上的灯烛,道:“那就开始讲吧,前因后果都说一说。”
妇人不知何时又将头垂了去:“少卿大人,奴家姓冯,名水儿,是柳月楼的一名花娘,后被两名不知来历的人赎出,住在这间小院里。”
陆宸捡着疑惑的地问:“既是不知来历,为何同意赎出。”
冯水儿答:“那时奴家已双身十月,即将临盆,不知孩子生父是谁,正愁孩子出生会沦为柳月楼的奴仆,他们便来了。”
“说想给府上的夫人们提前选几名乳娘,哺乳结束可以选择在庄子上留作长工,奴家觉得是个好归处,便应了下来。”
听到冯水儿说“选乳娘”三个字的时候,陆宸眸光冷寂地看了她一眼。
正垂头低语的冯水儿不察,继续说道:“被他们安排道这个小院后,分娩前的一切都很正常,每日掸掸水洒扫庭院,干的活比在柳月楼的轻巧多了。”
“直到上月廿六,我诞子结束,他们趁着我昏睡之际带走了刚生下的女儿,我醒后发现女儿不见,与他们理论,他们反倒抱来一个男婴给我养,说本家夫人喜欢女儿,今后我的女儿会在高门之内做千金小姐,叫我为了女儿的前程,少去搅扰。”
“我猜出其中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简单,但又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用跟着我吃苦受累,确实是幸事一桩,便应了。”
陆宸浅啜了一口茶,问:“那你为何现在又来找我。”
冯水儿愣住,仿若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我…就是想知道我的女儿是否还活着?”想明白后,她兀地抬起头,双手抓住陆宸的衣摆,撕心地问:“少卿大人,她还活着吗?”
“男婴是何时送到你那里的?”陆宸没有回答冯水儿的问话,他抬眸与冯水儿对视,眸色同车外的浓夜一样沉静。
冯水儿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控,她松开攥着素锦暗纹的手,颓然地倒在地上,回想半晌才道:“是戌初一刻的时候。”
戌初?!
陆宸掐指算了算,这个时间与“两两”出生的酉末前后不差一炷香,而适才,他从靖远侯府赶到这里,也是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