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到这里,陆宸的眼底危险地暗了瞬,他盯呈在自己面前的白布,幽眸如深潭般愈加深邃。
如此看来,小杏那日在产房从头至尾都没有清晰地见过两两一次…
第二日,陆宸寻了个空子到城中的西市巡逛,见到一家布庄便进去询价。
“敢问这种料子的布要多少钱一匹。”他将揣在怀中的裹布拿给在高案前忙碌的老妇看。
老妇接过布,只随意地摸了一把,道:“这种苎麻布200钱一匹。”
“要十尺。”陆宸打开荷包掏铜板:“不知这种布能拿来干什么?”
老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陆宸也不尴尬,他笑着解释:“是内子要买,我问她买来做什么,她也不同我说。”
“这种布用的也挺广,贴身的里衣做得,挡风的长衫也做得。”老妇举起尺,开始丈量陆宸选的布。
“那能给小一点的孩子用吗?就是给刚出生的婴儿做裹布。”陆宸装作随口问。
“勉勉强强能用。”老妇皱了皱眉,担虑地看了一眼陆宸,劝道:“不过只要不是家里太穷,还是买些比这好的料子做裹布罢,有的小孩子皮肤娇嫩,用这种料子容易磨红…”
第42章 施布
走在回靖远候府的路上,陆宸从未觉得夏日的阳光能有这样寒骨,哪怕他一遍遍紧拢衣领,仍觉得手脚冰冷麻木。
“乔妈妈说婴儿的头骨有些大,然后教小姐如何使力…”
“只要不是家里太过困难,还是买些比这好的料子做裹布罢…”
小杏和布庄老媪说的话反复回响在他的耳畔,逐渐交错重叠,响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疯掉。
所有的细节都透着蹊跷,仿若是朵开在骷髅上的花,花瓣娇嫩美好,根系实则藏在邪恶中,让他不得不怀疑裹布出现的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靖远侯府的绣娘是断不会买这种粗料子给婴儿做裹布,能买这种裹布的只有外面贫苦的人家,而这种裹布却出现在他的雨棠院内。
况且两两的头颅并不大…
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出现在陆宸的脑中。
颜鸢的孩子被换过。
陆宸停下行走的步子,颓唐地靠到旁边的一颗白杨树上,皱眉沉思。
无论是他还是颜鸢,平素都与人为善,从不结恶果,如果颜鸢的孩子真的被人换掉了,那换子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换子的主谋来自侯府之内还是侯府之外??
陆宸又盘了一遍颜鸢分娩当日的时线,最后将目标落到乔妈妈身上。
乔妈妈作为在帐内接生的稳婆,孩子是她剪掉脐带,也是她清洗抱出,她最清楚两两到底是不是颜鸢生下的孩子。
但直接去质问乔妈妈肯定不行,容易打草惊蛇,去问产房内另一个年长婢女怕也不行,她和乔妈妈许是同伙。
当时在雨棠院内的还有颜芙,他要去问颜芙是否在那日见到可疑的人?
也不行!
陆宸想起乔妈妈是如何来到雨棠院的,立即对颜芙也存了几分芥蒂。
他虽然与这位世子夫人是儿时玩伴,但自打她成为他的弟妇后两人便渐行渐远,他现在也不摸不透她的秉性。
既然谁都问不成,那他该如何是好。
陆宸停下焦急前行的步子,抬头去望那明亮高悬的旭日,乏力的无助感遍及全身。
…
九月十五,林宝寺庙会,寺院正门前的古柏夹道上,人海茫茫,百物汇聚,各种吆喝声和问价声不停。
与往次庙会不同的是,这次的庙会多了一个送布的布摊,摊子不大,却有许多人摩肩接踵地排队。
夏平一边催促旁边量布的妈妈们手脚利落点,一边宽解排到后面的人不要着急:“大家不要挤,排好队,申时前每人都能领到一角麻布。”
“今天没领到也不要紧,下月初一,靖远侯府还会来林宝寺施布,各位父老及时来就好。”
尽管如此,还是有后至的人没听清夏平的吆喝,便询问旁人:“前面的那位小郎君刚刚说靖远侯府下次施布是哪天?”
“十月初一。”
“好好,多谢,对了,想再问一下,靖远侯府为何要施布啊?”
“哎。”抱着篮子的长脸婆子指了指布摊旁绣有靖远侯府四字的幌幡,啧啧哀叹:“是靖远侯府那位八月廿六出生的小小姐夭了,少卿大人爱女心切,到林宝寺给自己的女儿追福,顺便施布。”
“这给咱们的施布都是小数目,听说那位大理寺少卿给林宝寺敬了万两的香火钱,找了一百八十名僧众读写经文,那场面一想就很壮观,等我取完这角白布,定要进寺去瞧瞧那排场。”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位少卿大人倒也凄惨。”听完长脸婆子的讲述后,庙会上又有不少人流露出同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