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尸体也没带回来吗?”
“被马踩烂了,认不出来了。”
“一点都没有吗?”
“当然。”
没人再说话,柏红袖拍了拍他的肩:“节哀,军营里的大家也都很伤心的。”
这句话似提醒又似警示,军师抬头看向原处。将士们因为打赢了仗正喝着酒,还有几个讲着故事唱着歌,没人为死人伤心。
他们不喜欢曾己,军师一直知道。
“好了,孤还有事,先走了。”
军师望着远处将士们庆祝的篝火,照映在他的眼眸,却照亮不到他心里深处。
这个夜晚是欢闹的,歌声环绕,载歌载舞。士兵们相互碰撞的酒杯,酒水撒在地面湿润了沙土。林子的树叶沙沙作响,带着白酒的香气仿佛一片酒林。
那个装着脑袋的盒子又被抱来了,柏红袖将它放到了亲信的手中。
“把这个盒子放到关着连国皇帝的那个帐里。”
这些年柏红袖暗地培养了一些亲信,数量不多。因为本身也没指望过要他们做什么,最适合的不过是这种秘密执行的任务。
亲信低头称是,而后手心又被塞入一颗暗黑色的药丸。
“把这个药丸喂给连国的皇帝,能让他睡一阵,将他秘密运回言国太子府的暗牢。”
柏红袖默了一瞬,在亲信转身离开之际道:“到那后让挽月看好他。”
“是。”
柏红袖现在不敢去见尤匕,他知道这件事情没得到尤匕的同意他就先斩后奏。他不会逃避,只是让他再等一等,再过几天。
脸埋入掌心,搓了搓冻红的面颊。吐出一口气,进入空气中散为白雾。
事情都很顺利,他不会后悔的。
所有的士兵都看见了柏红袖进到了关着那个连国皇帝的帐里。
过了一会,太子出来了,手里拎着一颗人头。
太子将那头颅高高举起,厉声道:“这是连国皇帝的脑袋!我们这一仗的胜利大家都有功劳,回去我会让父皇给大家论功行赏!”
夜晚黑乎乎的,除了那簇篝火燃出淡淡的光,没人在那满是伤痕的脑袋上看出来什么。所有人都高举着长枪,枪头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夺了多少人的生命。
他们只知道,他们赢了,他们要得到封赏了。欢呼声此起彼伏,没有生离死别的悲意,没有战场的喧嚣,全被欢快渲染着。
明明是你们将军的人头,柏红袖露出不算好看的笑容。那颗头又被装回了木箱子,再次不见天日。
真是可悲啊,曾将军。
一个小侍卫被唤来了,柏红袖拍着他的肩膀。
“药包带来了吗?”
蓝色的包裹被交到了柏红袖的手中,他翻了翻,了然地笑了。
果然,包裹里没有伤药,而这个侍卫就是当时在暗林将柏红袖腰带与马鞍上挂锁绑到一起的人。
“你要杀了我?”柏红袖挑眉,摸出匕首,一步步朝着那侍卫走去。
忽见对面那人口中流血,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柏红袖面无表情,目光远眺,看向了明月,“真无趣。”
一夜过,众军启程。
不知是不是打了胜仗的原因,回京的速度竟然比来时快了三日。捷报去的更快,队伍到达京城门口就远远见到了来迎接的官员百姓。
这阵仗恰似当初柏红袖做神使的时候,在城门口迎接秦望舒回京的架势。
还是同一群百姓,只不过这次迎接的对象变成了他。
柏红袖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沿路的百姓在他脚下撒白酒,在空中扔花瓣。
红白色的花瓣落在鼻尖,柏红袖抬头,看见了骄阳。听着耳边响亮的欢呼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们都为什么高兴?柏红袖不知道,他不明白连国有什么错,也不知道言国有什么错。
战争而已,向来没有定义。
“太子殿下,皇上要见你。”
来城门口迎接的官员是一个文官,柏红袖在朝堂上见过他。
柏红袖点了点头,朝着宫里去了。他换了乘具,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骑马了。
除夕在他打仗的时候过去了,前几日下了雪,宫道的积雪被清走,只有墙上还落着雪花。
枝头残雪未化,柏红袖伸手,白色的颗粒沾到温度变为无色的水。真神奇,柏红袖心下暗叹。
“该进去面圣了啊,太子殿下。”老太监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这个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明明早就到了。偏要换身衣服,又在附近遛弯。打了胜仗不是好事吗,有什么可拖的呢?
他却不知柏红袖心中所想。这几日的行程无趣,柏红袖翻来覆去思考那些事情,越琢磨越是心底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