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大水冲的那座龙王庙都没有她撞的人来得巧,方才还被念叨的大长公主殿下,现如今竟然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桑晴被她七手八脚地扶起来,捂着自己受伤的尊臀,哭笑不得道:“我说朝云啊,你这眼神看样子是真不太行,上一次和我撞见碰洒了粥碗,这一次又撞倒了我,你下一次是不是准备撞到火铳炮的炮口上去啊?”
“殿下你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腿疼不疼?头疼不疼?屁股疼不疼?”朝云都快吓哭了,自打刚才看清来人之后,小丫头的两条腿都是抖的,生怕这一撞再给桑晴撞出个什么好歹来,到时候将军这仗也别打了,先把自己活撕了吧。
“好了好了,我没事,唉,你啊......”桑晴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笑道,“风风火火,干嘛去的?你们将军呢?”
朝云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眼见着大长公主的脸,从原先的和风煦日转变成山雨欲来,再到最后的愁云惨淡,小丫头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实在是经受不住桑晴阴雨交错的面容,自己先告了个罪,见鬼一般贴着墙根偷偷跑远了。
桑晴也没打算喊住她,转身朝帅帐走去。
撩开帐帘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朝汐端坐在帐中的将军椅上,面前的几案上摆着舆图,微闭双目,手指不住地来回揉按着,苍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虽然没睁眼,但朝汐还是感觉到了帘子被撩开后,从外头渗进来的细风,她立刻收敛了神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药......”
她本以为是朝云找到了药来送给她,却没想到,抬头仔细辨认清了来人后,没说完的半句话瞬间哽在喉间。
朝汐的心里猛然间打了个突,暗道一声“完犊子了”,都来不及去问桑晴怎么来了,自己措手不及地想着:“我现在装憬魇复发来得及吗?”
憬魇复发应该可以掩饰她现在听不清、看不明了吧?
天地良心,这是朝大将军二十年来第一次萌生出了临阵脱逃的念头。
只可惜,天地没良心,来的人又是丧良心。
“药?什么药?”桑晴面色微沉。
径直走到她跟前,若无其事地抬起那双狼爪子,手指静静地搭在她的脉搏上,替她诊脉,这一次,朝汐那双已经用着有些费力地眼睛终于对上了焦,细细看了一会桑晴,自打昨天从天牢里被放出来后,她与桑晴似乎也就只有在离宫的马车上独处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若是细细算起来,她们俩应当是八日没有见面了。
上次都没来得及仔细瞅,现在一看,桑晴在这几日里消瘦了不少,颧骨都有些凸显出来了,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此刻看上去更是愁云惨雾的,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深冬的寂寥感。
朝汐不知道朝云那个臭丫头有没有把自己眼睛和耳朵不怎么好使的事情告诉桑晴,她有些心虚:“小姑姑......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我不来怕你死在这都没人给你收尸。”桑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善,顿了顿,又道,“算我求你了小祖宗,别再让我这么担心了。”
桑晴同朝云这样的练家子不同,她说话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气沉丹田然后中气十足地吼着回话的,她的手指还搭在朝汐的脉门处,头也微微地低下,这样的一整句话,朝汐这个半聋基本没听见几个字,除了最后桑晴的那个可以冰封十里的冷酷眼神。
朝汐:“......”
那啥,姑,你其实可以大点声......
桑晴收了手,面色稍稍和缓了些,替朝汐将衣袂整理好后,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来,轻轻握住朝汐的手,无奈叹道:“小白眼狼,说走就走,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连封信也没留,害我一个人巴巴地在府里等着,结果却等来了你已经动身离京的消息。”
朝汐这次听得清楚了,此刻她才想起来,昨天前方战报催得紧,自己又走得太急,一时竟忘了派人去给桑晴送个信,害她苦等,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桑晴坐在空荡的屋里,一个人守着烛火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情景,刚一想到这,她的心里就猛然一酸,
她准备解释:“不是的,我不是故意......”
“不是说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吗?”桑晴闷声打断她,“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眼见着桑晴就有红了眼眶的趋势,朝汐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抬起手,一把将桑晴搂入怀中,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对不起,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下次我一定告诉你,对不起......”她将下巴轻轻地抵在桑晴的肩膀上,手掌来回地抚摸着桑晴的脊背,抱了好一会,这才逐渐将自己心头的那股焦躁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