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是在赌气,完全由主观来判断事物对错,不去追根问底,探询究竟。如果她静心细想一下,也许会对溥铦的“顽固不化”表现得宽容一些。毕竟,他的祖先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一直都是是不可一世的天皇贵胄,他们向来把女人看得很轻贱,连结婚娶亲这样的大事,宗室弟子们也都像是按劳分配一样,把皇帝挑剩的女子按照远近亲疏来瓜分干净。几百年了,他们都习惯“挑”,而懒得耗费时间去追。惰性导致了后世子孙不知道如何运用动物天性。溥铦自然也逃脱不了。
第22章 忆美其人
傅文雪按照他的说法,找来了杯子,随手抓了几克大黄和金银花,随后跑到厨房要了开水,冲服下肚。味道不苦,但她初一喝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管家太太闻到她杯子里的味道,觉得有些古怪,就好奇起来,问她泡的是什么茶。文雪笑着回答说:“这是中药,不是茶。”
话音一落,老太太马上捂着鼻子连退数步。原来,她吃过中药,是溥铦介绍的。那次她伤风得厉害,头晕脑热了好几天,请了医生都不见好。溥铦就建议她服点中药,还亲自陪她去了趟中医馆。她一开始不大愿意,可是经不起溥铦苦口婆心的劝导,只好跟他去了,把这当作是人生的一次体验。回来后,她仅服了一帖药,感觉马上就好了很多,心里感叹着中医的神奇,可胃却感慨着中药的难喝。至此之后,她再也不敢与中药有什么瓜葛。
文雪见她反应如此,心想她肯定是尝中药的苦处,所以才这么害怕,对她也无不报以同情。可到了晚上,她的同情全用在了自己的身上,由于她用药随便,再加上溥铦的药理不通,胡乱指使,导致她从后半夜起肚子就开始“叽里呱啦”地乱叫,她在床上辗转难眠,本想撑到天明,好好质问溥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大脑的思想此时左右不了人体的排泄欲望,她只能半夜起来上厕所,一个人走那黑黝黝的走廊,心里自然有些恐惧。因为她从来睡前绝不喝水的,所以都没有起夜的习惯。
她住的是一楼,与仆人是在同一层。这栋房子历史悠久,装备老旧,长廊的电灯时明时暗,溥铦一开始以为是灯泡有问题,所以买了不少灯泡回来,自己安装。结果还是一样,与先前毫无改善。他纳闷得很,想这刚从商店里买来的东西不该有差,于是专门请来电工。经人家检查,说是这房子的电路有问题,必须大修。溥铦心疼银子,所以婉言谢了他的好意。但又考虑到安全,就要求仆人到了晚上只允许点蜡烛,不能开电灯。也幸亏他这房子是坐西朝东,光线充足。所以他的要求没对大家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便。
说起这房子的历史,还真要费些口舌。最初,这房子的主人是个有名望的商人,可惜他子孙不肖,坐吃山空,不得不把房子抵押出去。后来它又被个犹太人买走了。这房子从此也就热闹起来。犹太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他们擅长的本领就是赚钱。买下房子的这位是个鳏居多年的老头,无儿无女,一生的精力都用于聚敛钱财。直到老年,他突然大彻大悟,把钱全捐给了慈善事业,这事情闹得他唯一的侄子与他决裂,两人再无来往。老人孤独,又求不到侄子的原谅,只好把剩余的房间挪出来,招来了一些房客。一日清晨,他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看着朝日,感怀颇深,忽然觉得胸口沉闷,叹了一口气,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老人走后,他的侄子又冒出来,声称自己有继承权,就把房客全给轰走了,以便出卖房子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这里的地段好,而且又是些富人的聚集区,所以不愁没有人来买。于是插了块牌子,打算用高于原来房子一倍的价钱,给房子找个新主人。后来溥铦就来了。他看了房子感觉不错,可是不愿意花那么多钱在这里置办个房产,所以与他约定把这房子全租下来。犹太人嘴上虽然称好,心里却在骂他是傻蛋。“租房子的钱远比买房子要贵,连这帐都不会算。” 溥铦并非真是像他所想的那么呆傻。他不过是希望自己遥在北京时不必为自己在伯明翰的房子挂念,就好像是男人情愿把钱花在一个高等妓女的身上,也不愿意把这女人赎身从良变成自己的外室一样。无谓的花钱和牵挂,到头来终究会是一场空的。
这房子是有几间客房,但都没怎么派上用场。溥铦的朋友虽多,可都没穷到要在他家留宿的地步,所以那几间房就闲空下来。有的堆放了些书本杂务,有的则被蜘蛛灰尘占领。傅文雪来时溥铦曾经安排她住在里面过一段时间,可是她实在受不了与溥铦住在一层楼的那种心惊胆战,于是自动申请“下调”,情愿与仆人同一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