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双手染血的产婆从幔帐里面出来,急急地对太妃说:“娘娘晕过去了!”
“那就掐虎口!”太妃说。
“掐了,不顶事啊!”
“那还不赶紧,赶紧把太医叫进来!!”太妃这时候已经六神无主了。
赵廉诚赶忙猫着腰退下去,几个太医已经在门外候着。
“太妃叫你们进去呢。”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不知是进是退。因为这不合规矩。
“老几位诶,”赵廉诚急得直拍膝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呀!救人要紧呀!”
太医不敢迟疑了,一撩朝服的下摆,进去了。
“这都出大事儿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慢慢悠悠的?!”太妃看到那几个老头子,劈头盖脸就是这句。她其实是真急,眼角都是泪花。她是真怕出事儿,怕皇帝把事儿怪到她头上来。
“还不赶紧进去?”她带着哭腔说。
这几个老头子也被这一团慌乱给弄得晕头转向,他们还真要往幔帐里头闯。结果被外面的 嬷嬷给拦住了:“没规矩!怎么低着头往里头瞎闯!”
祁夫人第一个晃过神,叫老太太:“男人不能进的。”
“啊?”老太太一个激灵,醒了,赶紧招呼他们:“回来回来!产婆在这儿!”
产婆安慰太妃说:“您别急您别急,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何况娘娘这回又是双生子。”
太妃拿手绢堵着鼻子,点点头。
很快,太医开出药方来。药煎好了,嬷嬷们把文雪的牙关被撬开,硬是往里灌。突如其来的中药味儿让昏迷的文雪感到一阵恶心,她悠悠地睁开眼睛,接着腹部是一阵痉挛似的的疼痛。这回她再次使劲,房间里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出来啦出来啦!孩子的头出来啦!”
外面听到这句话,太妃的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了。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祁夫人说:“阿弥陀佛,我的魂都吓走咯!”
第一个孩子整个出来了,与太医预想的一样,是女孩儿。仆妇们用金剪刀剪了孩子的脐带,然后洗干净包好。一个产婆喜气洋洋地把孩子抱出来。
这时候溥铦刚进门,孩子正好来迎接她。
太妃看到他是满脸怒火,赶紧转移视线说:“看看孩子,看看孩子。”
溥铦当时的目光转变在场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先是怒气冲冲,然后是温情脉脉。他接过女儿,熟练地抱在怀里。
襁褓中是个还没睁开眼,浑身是粉红,胎发湿黏的婴儿。
“是位格格。”旁边的产婆笑吟吟地说。
溥铦笑了,他更加用力地抱着孩子。太妃在旁边看得有点怕,便说:“你轻点抱,别把孩子给抱坏了。”
溥铦看她一眼,语气缓和地说:“我这样抱,她舒服。”
的确如此,孩子刚才还在皱的眉头这一刻舒展了。一脸享受的表情。
溥铦坐下,太妃很想抱过来看,但又不敢说,只好伸着脖子怯怯地说:“长得倒是还好。”
“模样还没出来,”溥铦看着女儿,婆婆妈妈地对她讲:“得再过几天。”
太妃看他这样,笑。清娟倒是一脸冷冰冰的,看着此情此境不为所动,眼神里似乎还含着鄙夷。
“雅娟。”他低着头突然叫她。
“奴婢在。”雅娟恭恭敬敬地蹲身道。
“润名在外面等你,”溥铦抬起脸,和善地望着她说:“你去吧。他不好进来,被人拦住了。”
“那……”雅娟还有话说,可是欲言又止,眼睛一个劲地看太妃。
太妃忽视她的暗示,眼望别处。她显然是不想再趟这浑水了。
雅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挑明:“那奴婢带来的那个旗奴,您看……”
“那个旗奴,领过来吧。”溥铦平和地说:“我听太妃说了,但没见过。”
“嗻。”赵廉诚在溥铦打了个千,然后转身吩咐底下人把白氏领来。
白氏胆怯地站到他们面前,举止仪态非常拘谨。而且她始终垂着脑袋盯着鞋面。
“白氏,把脸抬起来。”太妃在边上说。
“奴才,奴才没啥好看的。”她口音浓重地说。
侍立一边的宫女扑哧一声笑了。
“把头抬起来,”溥铦说:“长再丑的,我也见过——她长得丑么?”他问太妃。
雅娟接过来回答:“长得还算端正,就是显得粗犷些。”
“东北的天气远没有咱们这儿平和,那儿的都长得都粗犷。”太妃想了想又说:“文雪还认识她呢。”
“噢?那更得把脸抬起来了。”
白氏无话可说白只好把脸抬起来。溥铦看了,先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白氏看他笑,心跳都要停了。
“长得还是行,不像我想的那么丑,”溥铦说,“那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