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宁知越只留她小叙了一会儿,却一直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她感慨这桩案子将要告破,问宁知越是否回越州时,她却含糊其辞,声称这案子里还有诸多细碎疑问,须得彻查清楚才可离开。
她又问宁知越,而今虞郎君已算是掌握了这桩案子最关键的线索,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何还要防着虞郎君,宁知越却又用之前那套说辞敷衍,说什么要以防万一,她也只好姑且相信。
而当她再问宁知越为什么要查冯昭时,宁知越先是面色一滞,原本闲淡的脸上有一瞬闪过冷漠,很快又恢复如常,只说:冯昭无缘无故替她解围,又可能与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故而想弄清楚而已。
玄素与宁知越打小便在一处,在陈宅里更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早对宁知越的一言一行再清楚不过。
她回答的敷衍,眼神的逃避,还有瞒着虞循查冯昭,无一不显示出她的异常,她回汜州、回南漳县,不止是为了查明陈家败落的真相,她从头到尾都未曾关心过家主与小郎君的下落。
这不禁叫她想起那日她到施宅去告诉她这些年查到的全部线索时,她将小郎君的警告告诉娘子时,她不是关心小郎君为何如此说,却颇心急地问她“他还有没有说过其他的?”
其他什么呢?她初时不以为意,等回到寺中回想起那个早上的谈话,娘子听到这些她查了许久的线索时的神情只是仓促的惊讶之后化为平淡。
似乎是从她回到汜州、回到南漳县伊始,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怪异。
她太张扬了,张扬到仿佛夫人故去后,她意志消沉的那十年不存在,还是那个在武安侯夫人身边恣意洒脱,无拘无束的小娘子,也像是真的随着三爷久居西域,性情不羁,于大周礼法分外生疏的外乡人。
不仅如此,娘子还过分的冷静,对汜州已经存在的、还在发生的、以及与她关系莫大的数次诬陷,她全都不放在眼里,那是一种对任何局面都成竹在胸的把握,这一切无不彰显着她是有备而来,且还是充足充分的准备,不止为了陈家而来。
她那时没有当面拆穿,很快娘子便说累
了,想要休息,又道案子还未了结,事情不算结束,未免被凶手顺藤摸瓜找上她,还是回姜娘子那儿去得好。
这话一说,她更觉得不对劲了,但面上还是应下,只在她屋外黑暗角落里等着。
约莫只过了半炷香的时辰,那间屋子仍旧如她离开时一样漆黑,但门却轻飘飘吱出断断续续的响声,紧接着两扇门开出一道能容一人出入的缝隙,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缝中侧身而出,她的动作放得很轻,还张望着对院月门里的情形,瞧见无人看见,才一阵风似的溜出了院子。
她初时以为宁知越是明面上答应她和姜娘子不去探贾家村,只等大家都不注意再悄悄前往,本想着跟着立时跟出去将人拦下,却见她行到半途叫住一个小沙弥,与其吩咐了一句什么,就往观音殿里去,不多时,那位李先生也带着几个随从将殿内外巡察一番,将殿内侍奉的僧人请出来,又命人在殿外把守,也入得殿内去。
她没敢靠近探听,只在殿外等了约一盏茶的光景,便见娘子与李先生一先一后出了殿来,立在廊下时,娘子神情冷漠,那位李先生确实诚惶诚恐与娘子拱手弯腰行礼。
她在回女客院的走廊上等候着,娘子乍见她出现,确实受了不小惊吓,却很快平静下来,尴尬得笑着说了一句“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这话便是娘子自己说出口,也觉得难叫人信服,但她顾忌还在外头,不便细问,娘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都沉默着往禅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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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了屋,宁知越已将灯烛点上,屋内亮堂起来,三人面上各异的神色也纷呈各自眼前。
姜盈盈还未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看看神情凝重的玄素,又瞧瞧已从容自若的宁知越,这才想明白,宁知越要留在寺中不止是为了与她和玄素确认贾家村的位置这一桩事,还是为了方便见李先生。
原来,她当初在沉雪园里说的帮手不是趁着局势变幻的利用,而是真的与袁志用有往来么?
“娘子,你……”
玄素话还未问出口,宁知越抬手打断,悠闲自在地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可惊讶的,之前不也与你们说过,袁志用是我找来的帮手。”
“可是……”
“我当然知道袁志用居心不良,是座难送的大佛,但这不是形势所迫吗?”她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行到门边,望着屋外无边无际的黑夜,“今日我与虞郎君商讨过了,幕后元凶意在举兵造反,贾家村庄子里存有什么我们都不知情,我们对付张绍金和杜昆尚且吃力,要想除掉这幕后的元凶不能不准备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