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前院差役赶过来,韦刺史的情绪也稳定许多,病情暂且稳住,只怒气仍不消减,叫差役们去将张绍金与杜昆捉拿回来,但等那群差役问是何名目时,韦刺史沉默了一阵,又改口说不必了,只叫几人都下去,将府里的客人也都送走,而那群差役并仆人那次离开,便是最后一次见到韦刺史的时候,他们临走前,瞧见韦刺史正在写什么。之后,韦刺史被发现已然病故,便是韩阳平求见,由府里下人带着去书房,这才发现了韦刺史面色灰白,伏在书案上。
“其实,只是这些并不足以叫我和你阿爷对韦刺史的死起疑心,有件事你们小辈不知道,那日死的不止韦刺史一人,还有一贯在他书房外伺候的一个仆人,被发现醉酒溺死在塘子里。韦夫人与你阿爷都说,韦刺史因病不能饮酒,却又贪杯,所以在他近前当差的,都得与酒水断了干系,那仆人前半个时辰还在为韦刺史舒缓病痛,怎会转头就去喝得酩酊大醉而丧了命?”
这一点确实蹊跷,不过她记得阿爷的书信里还有一张被揉捏过,只剩一般的书信,就是那封书信上落下韩阳平的名字,才使她确信韩阳平内里藏奸。
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又说:“你阿爷得了消息回到汜州后,先与我问了当日详情,又立即往刺史府赶去,等深夜回来愁绪如麻又添了愤恨。他说,韦夫人知晓韦刺史是因病故去,心中已有准备,其实也并不如何悲痛,只夜里想起那仆人的死,总是辗转难眠,因而叫上韦少夫人又将那日在前院当差的都细问了一遍,才问出些不一样的。
“据前院里一个当差的说,那日他们奉命将一众宾客都送出府外去,再往庭内折回时,瞧见张绍金与杜昆并另外两人在府中偷偷摸摸走动,舒头探脑地四下探望着,因韦刺史后来说‘罢了’,他们只问了那四人为何还在府中,听得迷路的回答,也不疑有他,正这时,韩阳平也从一条小道上走出来,自说自话地称自己醉酒了,等醒了酒见府中宾客都不在了,忽而想起些正事来,要与韦刺史商议,那差役这才着一人将张绍金几个送出府去,他便与韩阳平一同往书房去。”
“韩……”以往顾着面上,姜盈盈一贯尊称韩阳平和计逢,便是知晓这两人与阿爷之死有莫大的关系,也不敢显露分毫,而今在阿娘跟前,阿娘是长辈,尚且可以如此称呼一声,她……当着阿娘的面,一同这般叫法,似有些不妥了。
“阿娘的意思是,他之前有段时间在刺史府里,无人知晓其下落,又与那四人几乎同时出现,所以猜测他们几个都有嫌疑?”
姜夫人点点头,“你阿爷是这个意思,他说那仆从极有可能是被灌了酒扔进水塘里,这等活计要做得悄无声息,至少需得两个人,而他那日也往韦刺史书房里外都查了一遍,不止在书房窗外靠着墙角的树丛中发现了你说的那半截书信,还在屋内的香炉里找到被焚烧过的纸张,因而断定韦刺史病发前,还有人去过书房,与之争夺这张书信,但只抢到半截,还焚毁了,而那个溺死的仆从当是瞧见了什么,才被灭口了。”
这般推敲确实能说通,与韦刺史争抢书信的是韩阳平,而帮他料理那个仆从的便是张绍金和杜昆,还有另外两人……
“与张绍金和杜昆一同出现的另外两人又是谁呢?
”
“这就不知道了,总不过是与他们蛇鼠一窝的那几个。因那些人害死了韦刺史,你阿爷一边担心韦家人也会遭遇迫害,一边又怕崇川县那边销毁证据,还担心咱们母女也受其害,所以那阵子总是愁眉苦脸,不知对此事后续要不要继续查下去颇感迷茫。
“不过韦家人离开了汜州也就少了一分威胁,你阿爷最后为难犹豫的还是咱们两个,所以阿娘叫你阿爷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去做,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如此也算是我叫你永远失了父亲。”
姜盈盈眸中又铺上一层水色,含泪欲垂,将姜夫人抱得更紧,闷声道:“怎么会是阿娘的错,阿爷有自己的抱负,一腔热血全为生民福祉,七尺之躯也时刻准备着报效朝廷,虽为小人所害,却直至最后一刻都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如今汜州的百姓虽然不知,但阿娘、我,还有宁娘子、虞郎君,他们都知道阿爷是为汜州的安定,为无辜枉死之人鸣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