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陈玉身故,陈兴文父子便将这方院子封锁起来,门外那道卷了数圈的锁链,足见对此地不甚欢喜,当日那两个护院也是从封锁的门缝中窥得院中情形,也就是说,那晚出现的人是私自闯入了。
许仲昇不知宁知越和虞循就更无从得知了。不过,以他们如今的猜想,曹荣父子嫌疑颇重,但当时事发之时,他们父子都不在陈宅,纵使陈宅中还有他们的内应,有何事不能再陈宅之外会见商谈,一定冒险在陈宅中私见?
宁知越看向虞循,正对上虞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四目相接,两人都中彼此眼中意会到此事不简单,至少胡长发与钱礼二人之死,与此有不可脱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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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点线索,胡长发与钱礼的死也确乎与之后五人有着不同的凶手和不同的目的。
难得来一趟陈宅,虞循和宁知越都不想错过了宅子中任何角落。
一行人挨次将各处探到,一时观望,一时哀叹,又一时思索,终于等到前院有沙弥来传话,称今日法会已毕,特请告辞。
宁知越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一查探竟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一日,眼下申时快要过了。
从前在陈家时一心想着逃出这方天地,而今难得来一回,又是留恋难舍。
那个小小的院落里藏有胡长发和钱礼死因的秘密,那个出现在院子,一身白衣,身量不高,男女难辨之人又究竟是谁呢?
即便将整个院子重又翻查了许多遍,且一无所获,可她还是想留下来。
或许像姚珂说的,天色尚不浓厚,有些日间难以发觉的隐秘线索只在夜间才能看得出呢?
她正思索着如何提出这个想法,虞循已与许仲昇开了口。
许仲昇迟疑着皱眉,颇显为难,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跟从的差役中生了哗噪。
最先叫嚣的就是那个名叫付全的差役,他像是与张绍金和杜昆通过气一般,说面上惶然,有缩手缩脚的,只道白日里人多,又有慈安寺的僧众,进宅子也就罢了,天黑了,这里有荒芜,怎么好留下来。
他这么一说,鼓动着边上几人也附和起来,许仲昇瞥了一眼宁知越与虞循面色,当即便要呵斥,只他又迟了一步,虞循淡淡道:“那便走吧,不愿留下来,也确是没有留得必要。”
神色一如既往沉静,说话语调却有几分冷意……
宁知越这才发觉虞循这一日里与平素有些不同来。
她也说不好是何处不一样,毕竟他来陈宅也是为了正事,而他不会为了旁的人或事耽误正事。
今日……他也没有耽误正事,却要说他专心查案……她每每看向他时,都会巧合的与之目光交汇,好像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流转……
且他这一日也太过沉闷了。
许仲昇也听出他言语中的冷淡,忙道:“这怎么行……”
“许县令若是想走,现下也可随着他们一并离开,我并非戏言。”
许仲昇更是大骇,“钦使再此,下官怎能走。”说话间也小心觑着他神色,见他真不似玩笑、发怒,只虞循要留下来,他是没法走的,便含了怒气瞪向付全与那几个起哄之人,“你们要走,现下就滚远了,莫再叫本官看见。”
几个差役看出许仲昇是生了恼怒,本还犹疑,一旁付全嘿嘿一笑,只作没有听
出许仲昇话中之意,拱了手,作礼告退。
有他起头,余下几人也有了底气,有样学样,紧随其后,张扬地离去。
许仲昇也不知是佯怒,还是真怒,气了说不出话来,末了还得苦笑着给虞循和宁知越赔罪,“这几个都是南漳县里人,与县内许多乡绅都有来往,关系颇紧密,有时他们说话比我这个县令还好使。但我这个县令也没可奈何的,县中赋税还得仰仗他们。”
究竟是他们仗势欺人,还是许仲昇有意纵容,虞循心里有数,不过经他这番话提醒,他真想去一件事来。
“陈家败落是两年前的事,但我前两年在京中也略听闻过诸州上贡赋税,只说汜州这两年赋税锐减,不足前些年陈家在时上贡的一半,纵使陈家败落,但这些年南漳县新起商户与造册登户的也不少,如此也收不上税?”
许仲昇叹气,“纵使丁户新增又如何,都是从前些不知哪里来残弱病苦之人,流落到此处,全副家当买了不多的田地,税是按时缴了,收上来的却不如从前的十之一成,那些商户倒是有财资,却也总是磨蹭推脱,不如当初陈老爷那般痛快,即便各户上缴各自的份额,统共得的赋税也不到三百万匹大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