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了一晌,压下心里不顺畅的那口气,对上虞循不曾错开的视线,“所以……你在怀疑我。”不是质疑,而是肯定的语气,“就因为绿珠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便对我起了疑心,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着了她的道?我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见我?”
“或许是素不相识,却不是没有关系的。”他顿了顿,试图从她脸上发现她那些言不由意的破绽,也犹豫着是否要在此时将话都说个明白,他怎会因旁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对宁知越生疑呢,更是不想为此与她闹得不欢而散。
她自己都知晓绿珠的那句话会让人对她产生怀疑,又疑心绿珠还有旁的动机,前路未知,她却被牵扯其中,尤其是与凶手这一脉为伍,无异于是替凶手做汜州城中那一拨庞大势力报复的箭靶子,无论她解释与不解释,有谁会信,更何况她与凶手还有着相同的目的。
“你不会无缘无故梦到陈玉,绿珠更是以陈玉为由作案,那
日在水榭里,你说了那个梦境之后,绿珠是何反应,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也正是因这一点,她算计漪兰姑姑,又算计你,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那群真正的幕后凶手一定会朝你下手的。”
知道,怎么不知道。宁知越梗着脖子,冷着脸,却不说话。
虞循痛心疾首,往前迈了一步,“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要隐瞒吗?你的来历、你的目的我已探知七八分,过去你撒的谎,言不由衷的话,我也知晓你定有自己的道理,若你平安无事,我亦无意说破,是你我之间难堪,但现下关乎你的安危,你就不能信我……信我是真的……担心你。”
他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在焦急的神色中一览无余,宁知越抿了抿唇,眸光闪烁了一瞬,好几次张口想要倾吐心中惆怅,终是忍住,复又不露辞色,“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我只为找人而来,即便到了现在,最多不过再加二字:我来汜州只为找人。”
呵,原来还是不信的。
第57章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回了住处。
虞循心中憋闷,一夜辗转反侧,熬到了天光渐渐转亮,终是收敛了漫游的神思,思索起正事来。
公主清醒,别苑里先前停滞的事物都能重新运转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场预定的探春宴。
绿珠和映秋已死,凶手一下失去了两个帮手,剩下的那两个在褚玉苑里,人微言轻,做事也束手束脚,不过为防万一,探春宴最好就此作罢,将那些伶人都遣散出别苑去,如此凶手再想做什么也是孤掌难鸣,而最保险的,还是将凶手调离别苑……
这个主意还是三日前宁知越提起过的……
虞循叹了一口气,扭转了念头,思忖着,绿珠已死,再查下去,反是替汜州那股庞大势力剪除了威胁,还妨碍接下来调查陈家的古怪,女鬼……陈家……宁知越……
脑子里各种思绪纠缠着,转来转去,终是绕不过宁知越去。
虞循颇感懊恼,干脆出了屋,一径行至庭院。
晨起的曦光在天边绽开,微凉的风穿过庭院,摇得草木乱颤,人倒是清醒不少。
他估摸着时将过辰时,韩阳平昨夜得了消息,今晨带着仵作赶来也还得需些功夫,晚些时候去见怡景殿,将他那一番打算与公主商量了,也好准备着前往南漳县去探探究竟……
他摇了摇头,视线忽然扫见正进了院门的阿商,拧着一个食盒,愁眉苦脸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在那发什么呆?”
阿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迅猛地摇着头,“没……就是想到一些事,不过不要紧。”
“不要紧?那你还魂不守舍的?”
阿商嘿嘿笑着,却不说话,拎着食盒往廊下走,心中却嘀咕:究竟是谁魂不守舍的。
他小心觑着虞循的神色,除了时常失神,看起来倒也没有昨日夜里的颓丧了,这是自己想明白了?
昨夜虞循与宁知越谈话时,阿商离得稍远,没听清两人说了什么,但瞧着两人本是互相安慰有说有笑,但不知怎地,宁娘子周身渐渐生出几分疏离之感,郎君也在步步向前地逼问着什么……之后,两人脸色沉如水,没再说一句话,就此分别。
他心里猜想,因着昨晚的事,郎君约莫是没能忍住,将心里的疑惑都问了出来,但宁娘子还是那副若即若离,无可奉告的态度。
唉,这叫什么事,大家都在别苑里,早晚都得见面,什么事非闹得如此不愉快,下回见了,尴尬不尴尬。郎君也是,与他分析头头是道,处处理解,都隐忍了这么些日子了,眼看将要去南漳县将陈家的事弄个明白,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逼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