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冯太傅——也就是冯昭的祖父,是阮御史的老师,皇祖父还在时,二人与东宫交好,因而冯昭、阮清舒常出没与宫门,阮清舒也早早与雍王次子,也是她的堂兄萧铉定了亲,雍王府出了事,她与冯昭一同去阮府看望阮清舒,也正是这个时候,遇见了被官府羁押驱逐的一群难民,绿珠就在其列。
“绿珠本是庆州人,因战乱失了父母,流入人牙子手中,被那些人带着上京城来,不想正巧遇上了作乱的叛党为混淆视听,将他们一行都掳了去,充作难民。当时绿珠年纪也是八岁左右,本就为人所骗,无力反抗,才受牵连,本宫与驸马经过时,听闻就要将他们那一行十数人尽数处死,本宫不忍心,便请驸马想办法,终是请阮御史将那一行人救下。”
如此说来,救绿珠的并不是公主,“那绿珠为什么……”
公主似乎明白了她的疑惑,笑道:“那时她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只是知道本宫与驸马在接头为其出头,又从其他人口中知晓本宫身份,这才守着机会求到本宫跟前要报恩。”
“那她后来知道救她的人其实是阮御史吗?”
“知道。”公主叹了一口气,似有些疲乏,“她来找本宫时,本宫便已告诉过她了,但她说,阮御史与驸马固然也是恩人,但当日若没有本宫在街头阻拦官府将他们带走,只怕阮御史有心相救时,他们也已是身首异处,所以仍旧请求留在本宫身边供本宫驱使,至于她的过去……入宫随侍自有宫内尚宫局核验核实,她的来历若有不妥,本宫即便想留,也终是没法留在身边。”
身份也没有问题,漪兰又说她不与外人接触,这完全是断了她可能与凶手勾结的可能,但事实又指证她确实替凶手掩藏了罪行……
当日有机会换花的只有绿珠和从露,两人之中绿珠的嫌疑更大,这是无疑的,过去事情久远,是否还有旁的内情已不可知,若是绿珠身份铁定无疑,那便是公主被遣送到汜州后才生出的事端。
至于漪兰所说……她不知道的并不表示没有,事实表明绿珠已经与人密谋害公主,如果不是外人,那么就是自己人。
外人譬如李漳,自己人……
蓦地,宁知越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绿珠的恩人并不只有公主一个,冯昭、阮御史都是她的恩人,虽然她最终选择跟着公主,但也不能保证她心里没有感激另外两人。
会不会……
“若是知道她今日会生歹心,当初说什么也不该留下她。”漪兰突然愤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姑,绿珠她……”平宁公主的声音如烟云一般轻渺,无力地倾吐着,漪兰见她有为绿珠开脱的意思,却又提不上气,略急了些就喘起来。
究竟是跟了多年的人,以往也没什么过错,念些旧情也是应理应当的,漪兰挪到床榻边,挑开半幅薄金纱帐,瞧着榻上斜歪着的人蹙眉急喘,终是心疼,一边躬身替公主顺气,嘴上也顺着道:“好了好了,奴婢不说了,殿下也别在为这事忧心,一切有奴婢与洛长史,您歇歇心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公主却不肯就此揭过,“姑姑与洛长史,还有虞钦使要做什么,本宫也任由你们去,但绿珠……若罪证确凿,确是绿珠无疑……”她歇了一口气,“姑姑留她一命,也别将她发卖了,仍旧留在别苑里,安排个苦役便是了。”
“殿下……”漪兰重重叹息一声,一个驸马,一个绿珠,都是拿捏殿下重情义,消磨殿下的信任。因着驸马的事,她顺着殿下平息了此事,眼下又一个绿珠,再从轻惩治,日后底下那帮仆众不知得怎样翻天了。
她心里是铁定不赞同公主的提议,却也不好再引得公主情绪波动,只好转了面色,微笑道:“殿下说得哪里话,绿珠这年尽心尽力伺候殿下,奴婢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绿珠这事牵扯颇广,要如何处置,需得等虞钦使查明原委,再行定罪。”
“如此也好,届时本宫与他去说。”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是不容置喙。
漪兰的手顿住,面色微僵地呆立片刻,又动了动唇,想要继续规劝,公主却合上眼,扭身朝榻内转过去,将她想要说
的话全都堵住。
宁知越只是想知道绿珠作案的动机,却并不赞成公主屡次为疑凶开脱的行为。她故作不知她主仆二人之间的较劲,只留心去听屋外似由远及近似乎有了些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