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循叹息着,宁知越与越州宁家应当真有关联,阿商的推测也更往真相进了一步,只是事情果真如此,也算有了进展,但他并不如阿商那样乐观。
他从阿爷阿娘那儿得知的内情不多,并不清楚后来为何未曾听过宁公胞弟的传闻。又有,若陈兴文真是宁公胞弟,为何两人分隔两地,不通来往。还有陈家的这桩案子,宁知越远在西域都知晓了此事,越州宁家、京城宁侍郎会不知情?她回中原遭遇了她三哥阻拦,被她二哥带回京城,又被关了禁闭,显然是刻意而为,也就是说宁家和宁侍郎漠视陈家了的惨变,又极力阻止宁知越来汜州调查真相。
阿商更懵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宁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宁公怎会如此狠心?”
虞循摇头:“不是狠心,是不是时候。宁公当年效忠平南王,便是圣上也礼贤下士请宁公入朝为官,宁公也婉拒了,为此不得已接了圣上赐婚的圣旨,将已与姚珲定亲的长女嫁给皇后族亲武安侯,是为打消圣上猜忌。江州、袁州、汜州因袁志用,其实是圣上一直欲拔出的一根刺,但能不费分毫兵力就将其拿下的只有姚珲。昔日姚珲据守剑川不肯回朝,便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用江、袁、汜三州换剑川,但圣上不会答应,姚珲在剑川多年,其势力根植于剑川,若是应下,二者尽归其所有,偏偏陈家又在汜州……宁家有何举动,等同于平南王府的意图,为了避嫌,便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啊?”阿商很是震惊,本来宁娘子隐瞒身份,又满口谎言,他便觉得显得生分,不信任他们似的,方才在湖畔又说了一些划清界限的话,更觉得她寡情薄意,不值得深交,但听郎君这番话,理解了宁娘子的难处,又颇觉惭愧,宁娘子分明是有情有义,为了查明真相,千里迢迢历经险阻,费了许多功夫才来到汜州。
“宁娘子既然敢孤身来汜州,又诸多忌讳隐瞒,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的,之前咱们是不知道,现在理清了头绪,郎君,咱们要不然与宁娘子实话实说,坦诚一些,也免得猜来猜去,生许多麻烦。”
他又怎么不想呢?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他,而在宁知越。
她既目的在陈家,从一开始她就当是知晓内情的,怎么会没有动作呢?祝十娘夫妇固然利用了她,但她未必没有顺水推舟,任由事态发展,再在合适的时机点出,或许从入公主府,或是她来汜州之前,便已布下周密的计划,她比给公主下毒的凶手藏得更深,想得更周密,行动起来也更灵活。
如果说下毒之人是框定了一项章程,按部就班的推行,那么她并不给自己设限,凡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每一个偶然出现的人,都能为之所用,也确实悄无声息地被她利用。
但让她如此小心的,不是来自宁家顾全大局的暂时隐忍,而是面对前途的小心试探。她或许是知道一些事,但知道的不多,也需要一步步的摸索才能发掘出新的线索,而这种试探需要冒险,需要做一些有悖情理的事。
她将自己与所有人分隔开,所有人都是她的对立面,一旦暴露分毫,谁也不会因她受牵,而他得益于清正的声名,得益于他在来汜州之前就已熟知她的为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获悉她以身犯险得来的线索。
虞循心里直叹息,她不是在划清界限,仍是在跟他传递消息:她被凶手盯上了,已一脚踏入了险地。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宁知越情绪的转变是在阿商和石僧回来,提起南漳县那桩由马车失事转变为凶案之后。
夜幕已完全降下,庭院里人声渐歇。
虞循坐在书案前,闭着眼,似沉思,又似等待,就这样一直静待到深夜,有人敲开院门,不多时阿商领着福寿来报:驸马意图谋害公主,人赃俱获,已被当场拿下。
第50章
隔日,宁知越早早便候着。
昨夜驸马被捕的消息甫一传到秋鸣院,虞循便即刻吩咐阿商来知会她,顺便在廊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驸马被人赃俱获的场面,终是引得祝十娘与孙齐按捺不住,探出门来打听发生了何事。
目的达到,阿商着重地说了驸马支走了从露与绿珠,趁寝殿再无旁人,意欲用被子蒙住公主口鼻行凶,幸而漪兰姑姑进了殿内,将这一幕尽数落在眼底。又有意无意地扫了祝十娘夫妇一眼,对宁知越道:“日间在水榭漪兰姑姑尚且犹豫公主回京之事,方才派人来传话,已定下归程,仍在三日后先回公主府,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