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看着客厅里都在打盹的人,悄悄开门出去了,她告诉家里人,说梁倩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实际程斐已经发信息让她下楼了,说她还有两个红绿灯。
副驾驶上的梁倩心里有事,没有发现程斐等红绿灯的间隙还在给人发信息,没有问她大半夜的在给谁发信息。
到了小区门口,梁倩看到等候的人只有小姑,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这些程斐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和梁实秋打完招呼就开始往下搬东西。
梁实秋忙着帮梁倩拉衣服,“天寒地冻的,下车也不扣好衣服。”转头看到后备箱处卸行李的程斐只穿了件卫衣就下来了,忍不住骂道:“你怎么不穿外套就下来了?多大了?会不会照顾自己?”
梁倩忙从车里拿出厚外套给程斐披上。
程斐憨憨一笑,“没事,就一会儿功夫,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上去吧。”
梁实秋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你呢?你去哪?”
“我也回家。”
在场的人都知道程斐家里是什么样子,梁实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催程斐赶快上车,车上暖和。
梁倩嘱咐程斐路上小心,到家给她发信息,程斐匆匆应下,就驱车离开了。
电梯里,梁实秋没忍住问程斐:“她回哪门子的家啊?”
“她回去给奶奶上坟,完了就回市区,已经订好了酒店。”这是程斐告诉她的。
“行,你没事的时候就去陪陪她。”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嗯嗯,我们说好的。”
程斐老家在村子,离南州市区还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到镇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路边有人搭了帐篷卖烟花炮竹,还有冥币什么的,程斐下车买了一堆,继续往村里开。
十年没回来,她以为自己早忘了回来的路,实际上乡镇变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大,不过是瓦房变楼房,路什么的没什么变化,甚至镇上的汽车站都没多少变化。
只是招牌比十年前更破旧了。
她凭着记忆找到奶奶的坟地,拎着一堆东西趟过带着露水的庄稼,到了地中央,不知道是不是添坟的人没什么耐心,老太太的坟头变得很小,跟个小土堆似的。
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她将东西扔下,重新回到车子上,找到了路过的五金店,让店主给她找一把铁锹。
年过五旬的老板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姑娘,用南州方言问道:“天都没亮,你买铁锹干嘛?”看模样是城里的姑娘,瘦瘦弱弱的,也不像是能干坏事的人。
面对店老板探究的眼神,程斐神情淡然,“添坟。”脱口而出的南州话,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南州方言,然而刻在骨血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忘。
老板听完后梗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转身去拿了铁锹:“十块钱。”
程斐付了款要走,腰背佝偻的老头忍不住提醒道:“天还黑着的,手电筒你要不要?”一个姑娘家,大半夜去添坟,多吓人啊!
程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重新回到坟头,她的半截裤管都被露水浸湿了。
不过她没空管,开始挖土,往坟头上添。
湛蓝色的夜幕下,还有几颗星星闪着,东方的峨眉月低低垂着,等待着黎明的来临。然而比黎明先来的是雾气,飘动着聚拢着,将程斐包围起来,天微微亮时,地头的车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她围着坟头转了一圈,觉得差不多就是记忆中大小之后,她扔了铁锹,将塑料袋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苹果,瓤是面的,你吃的动。这是牛肉,我自己煮的,很软烂,你也吃的动,还有香蕉。看,给你买了很多钱,把前些年的都补上,你在下面放心花,不够了托梦给我。”
絮絮叨叨的介绍着自己带的东西,画了个圈,将东西都放进圈里,用打火机点燃。又将有五六米长的鞭炮伸展开,点燃炮芯,噼里啪啦的声音冲破寂静的清晨。
周围的雾气更大了。
从坟地里出来,程斐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她找出衣物,开了暖气在后排换上。
带着泥污的湿衣服被她扔进后备箱,要跟着一起离开这个她长大的村子。
路上她遇见了好几拨人,无一例外,他们手里都拿着铁锹,都是去添坟的人。有人打量着她的车,嘴里说着是外地牌照,猜是谁家的亲戚。
转弯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孩子,程斐猛踩刹车。着急忙慌下车来看,那孩子三四岁,也不哭,仰着脸看着她,模样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