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察见她迟疑不决,故而又劝慰道,“这种犯罪嫌疑人我们见多了,事情败露就互相攀咬。又拿不出证据,空口白牙的,说这个怂恿他、那个教唆他。他犯罪又不是别人拿刀逼他的。这些我们都知道的!”
阮念死死攥着手里的袋子,里面是那个跟她的发型一模一样的假发。她今早特意一起带过来的。她想,没准可以当作证据。
可惜,那假发没有嘴,不会说话。
即便会说话,大约也没用。人家只是戴了个假发。能治什么罪呢?
乱戴假发套罪么?
阮念浑浑噩噩走出公安局。
庄严的铁栏门外,有一个卖青团的老太太。她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面前是一颗圆滚滚的青团。通体碧绿,犹如一粒粒精致的翡翠球。混合着清新的艾草汁的独特香气。
阮念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妈妈带她和阮晴出来逛街,都会给她们每人买一个。软软糯糯的团子,轻轻咬上一口,那细腻的感觉让人陶醉。
这团子既柔软又漂亮,阮念喜欢它好吃;阮晴喜欢它漂亮。
通常,阮晴咬了一口之后就把自己的送给阮念。两个人在街上边走边聊,开心得紧。
再后来,她和阮晴不吃青团了。也没有那么多话题了。大约,还是因为她先开始的吧,知道了阮晴不是她爸爸的孩子之后,她先对阮晴冷漠的。
再后来,阮晴遇见了祁成。
阮晴这个人,外表虽然看起来放浪,交过很多男朋友,跟很多男生暧昧过,也跟很多男人深入交往过,但她对祁成可能真的不一样。所以,由爱生嗔、由爱生恨,恨着恨着,恨到了她身上。
阮念对那老婆婆说,“阿婆,帮我包两个青叶。”
那老婆婆边包,边赞她的青团,“香香糯糯的,包你好吃的,小姑娘。”
阮念扫码付好款,拿了一个青团站起来,刚刚准备咬上一口,这时,突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跑车如脱缰野马般在马路上奔驰而来。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五兴路又是N市商务地段,熙熙攘攘的。街面上电动车、摩托车一辆接一辆,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接踵不断。那红色跑车,非但没有减速,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径直冲向正在过斑马线的行人。
这个画面几乎把街面上所有人都吓呆了。每个人都不知所措。
那辆跑车疯狂地冲过斑马线,有人被直接高高撞飞,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惨烈的弧线,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生死不知。更多的人在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下,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落叶,纷纷倒地,惊惧地尖叫。
阮念站在距离斑马线仅仅二、三十米的人行道上,眼中耳中,满世界的惊慌失措。
那辆车被道路中间的隔离带阻住停了下来,可是不过几秒钟,它倒了一下车,再一次轰鸣着引擎,加速冲撞起来。
径直朝向人行道冲了过来。
那一秒钟,或许只有零点几秒,尽管只有一瞬间的呆滞,阮念转身就跑,用尽她最大的努力。
来不及想任何事情,来不及抱怨、甚至来不及害怕,只是拼出全力,跟随着同她一样站在人行道上的人,麻木而疯狂地跑。
可她离得太近了!
身后汽车的声响越来越近,她听得到身后有惨叫的人声。
人是跑不过汽车的。她知道。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大家都不敢停下脚步。原本摆在路上的共享单车、小摊子,全被推翻得一片狼藉。在那一片混乱与恐惧中,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朝前奔跑。
阮念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她只知道身后一声声惨叫响起,她慢一步就有可能被马上卷入车底。
那辆车在无差别地碾压、碰撞。生命是如此脆弱,在一声声惊叫中毫无征兆地陨落。
突然,有一个身影骤然闯入了阮念的视线。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在不远的前方。
人行道上的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奔逃,幻想尽可能躲避身后那发狂的汽车。唯独他,竟逆着人潮,朝这边跑来。
人多,大家边跑边仓皇回顾,都不看路。好几个人撞到他身上,他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坚定、疾速地、越过万千阻碍,朝向她奔赴而来。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同时脚下不停,在尖叫哭喊的乱潮中,镇定地大声喊她“阮念”“过来”“这边”。
仿佛周遭这一切的危险要害、一切的纷乱繁杂、一切的慌张恐惧、世界末日,全不与他相干。
阮念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鼻子眼睛全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