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视野里,只有在她顾忌落在脚边的手机还在通话中,不敢出声,只能用行动每一次试图推开他的时候,才会换来故意似的疼痛。
暧昧发涩的雨水从他的脖颈里落入她的锁骨。
周沉在电话那头只听到雨声。以为信号断了,不禁皱着眉“喂”了几声。
很久很久以后。
那只沾着雨水的修长手指,自顾自捡起她的手机,放在自己耳边。
“周沉。”
“我在说话。”
第46章 butterfly
Chapter46
整座城的梧桐树都抖落下一场场大雨,泛滥夜色成为连绵江水。
凌晨的交通灯在大雨里不断变换红绿。
“住哪。”
祁司北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单手脱下刚才被车外暴雨打湿的卫衣,随手扔在后座。只穿着一件黑色无袖背心。
第一次看见他开车,也第一次坐他的车。
她轻轻报了一个酒店名字。
车窗外的雨声和车内的蓝牙连接音乐声烦躁碰撞。
连的应该是他自己的手机歌单。大多数是外文,乐队的贝斯和鼓点,还有主唱声嘶力竭唱出来的摇滚。
躁郁的鼓点声里,祁司北黑色的碎发冷冷遮住三分之一的视线。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首歌,林雨娇窝在副驾驶座上,忽然听见Jay的声音。
模糊不清混着窗外风风雨雨,在唱《一路向北》。
“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风在山路吹,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她不由清醒了一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祁司北一言不发在开车。
这么多年,他的身上仿佛仍住着那个十八岁坐在校园广播室放歌的,心比天高的少年影子。
她回国之后,程译野千里迢迢特意找她说清楚。当年祁司北为了躲那些亡命之徒,为了还那笔本来轮不到他去还的债,自己一个人做了决定北上,选择一个人去走那条杳无音讯籍籍无名的路。
不过再多事情,程译野也不清楚。
毕竟那三年,祁司北是一个人过的。
他也许一个月也不会跟人说一句话,也许是某天夜晚蹲在胡同巷口吃着冷掉饭团的人,也许也会被路过遛狗的中年阿姨当成混混扫过凌厉的眼神。
他永远只字未提的那三年,除了他自己,谁知道呢。
车里的音乐声音在暴雨里,连同潮湿一起渗入呼吸。
祁司北,一路向北,无羁无绊。
-
放在林雨娇膝盖上的手机铃声尖锐不断,忽然盖过了断断续续的《一路向北》。
祝白的电话,估计是出了场馆却没看见她人在哪,打个电话来问问有没有到酒店。
十字路口的交通灯由红变绿。
听到手机铃声,祁司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轻歪,手背上的血管纹路几乎清晰可见。
方向盘往右一转,车在湿漉地面上漂了一个弯。
反光镜里的那张戾气五官,眼底弥漫开丝丝不耐。
“你接啊。”
他以为这个电话还是周沉的。
心脏在回血,重新跳动成少年曾经不认输不肯让步的模样。
车轮戛然而止,黑色奔驰停靠在路边。
梧桐树间的雨珠汹涌砸落下来。
林雨娇懒得解释,低头想摁下接听键。
耳畔一阵响动静。
他整个人往前趴在方向盘上,低下头。路灯透过雨珠布满的挡风玻璃,折射成无数昏黄水珠子光线,落在他搭着的手腕间。
她看见他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腕。
心突然揪了一下,想起他手上的旧伤。
“祁司北,你在疼吗。”从喉咙深处挤出口的话,不知所措。
车外的风变大了,把雨水从车窗缝隙里吹,全都落在驾驶座上的人身上。
“伤口不能碰水。”这句话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林雨娇探过身抬手,下意识悬空遮挡在他的手腕上,“不然好的更慢。”
很久,祁司北都没有一点声音。
林雨娇愣了半晌,还以为他疼得发不出声音,推了推他。
“祁司北。”
慢慢才发现对方好像在笑。
低着头的人发丝上全是雨水,一边笑,发丝上的水珠一边一滴滴顺着下颚线淌落下来。
“你笑什么。”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愠怒,收回手,“疼的反正是你自己。”
祁司北转过头,眼尾却是泛红的。
脸上再漫不经心顽劣的笑,都遮不住那双发红的眼睛。
雨下得微妙。他不装了,往后一仰脖颈,恹恹侧过身。
“你跟周沉在一起过吗。”
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么直白开口,还是让林雨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在她沉默的那几十秒里,昏暗里传来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