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玦以为她有工作,没多问。
不曾想舒禾回来的那天坐到唐玦身边告诉她说:“我前阵子,让你吴阿姨带我到剧组工作了几天。”
唐玦愣住了,问:“为什么?”
舒禾满是慈爱,她说:“因为我想体验一下你的生活,想了解一下你喜欢的东西,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我女儿忽然间变成了这样。可是很抱歉,我还是不太明白,想不得通,妈妈太笨了。”
唐玦又哭了。
时间漫过几个月,十二月底,要到新的一年。
楼下电视放着跨年晚会,唐玦呆在了自己的房间,目光停留在书柜一个奖座。
横罗电影节最佳影片的奖座,在整个书柜最中央最抢眼的位置,唐玦爱护得很好,平时碰都不大舍得碰。
过很久,唐玦打开书柜防尘的玻璃,伸手,将奖座拿起来,转身,开房间门,出去,过走廊,下楼梯,再开门,杂物房,连灯都没有开,一甩手就将那奖座扔了进去,黑暗中哐啷一声,扔哪儿去了她也不知道,又没有留恋干净利落把门关上。
外面沙发,夫妻俩面对电视机,竖着耳朵听声响,等到重新安静的时候,再转头僵硬地对视一眼。
没几分钟,他们看唐玦攥着一沓纸经过,往门口去。
“我出趟门。”难得唐玦还记得知会一声。
别墅区,一路往上走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她停在了滑滑梯前面一片空旷的石板地上。下午物业在这里放过鞭炮,晚上又忙着到另一头放烟花,这里满地红屑没来得及清走,大概打算明早统一打扫。
唐玦用脚尖画圆清理开一方刚好够坐的空地,然后坐下。
这里漆黑一片,没人经过,很静,风一吹又把红屑残骸吹起来,怪是萧索。
黑色长裤灰色卫衣压着卫衣帽的人盘腿坐在这里,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怀中是《天地不容》的手稿。
她开始烧。
远处跨年烟花从空中炸开,绚烂夺目的,一朵又一朵。
代表新年。
手中单薄纸张挂在火上,然后冒烟,火光起,顷刻消失,一张再一张。
代表新生。
要丢掉仇恨丢掉顽固,丢掉腐坏与溃烂,她去打碎自己的傲骨,揉捏重塑。
时间过了很久,唐玦指尖捻住手稿最后一张,望一眼,最终着火。
金紫色吞噬整张纸,“我恨”终于在她眼中烧成灰烬。
跨年烟花都停息,再没有火光,唐玦低头看,红色的鞭炮,黑色的手稿,原来一切的尽头都是尘埃。
我们明天再见吧,我们死过一遍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休息几天,过年再更,回来还是日更,日更到回电梯。谢谢大家。
70.登陆
澄林下第一场雪。
落地窗外白茫茫一片,唐玦头抵在玻璃面,垂眼看庭院地板渐渐覆过白色。
舒禾在这天提议出去走走。
四个月,唐玦第一次走出小区。路上她觉得有点怪,因为她们开了车,似乎不止散心,舒禾好像是有一个目的地。
车开了半个小时,停在了一个小区停车场。唐玦朝车窗外看,这个地方她有印象,记不大清,想了很久,等意识到是哪里的时候她即刻神经紧绷。
——这是,徐静微的家。
她猛然转头看舒禾,疑问地,带一点恐慌的颤抖:“妈?”
而舒禾应该预感到她的反应,过来轻轻搭着她的手,开口道:“静微妈妈在楼上等我们,你想上去吗?”
唐玦下意识摇头,眼眶泛起红:“我……”不想,害怕。
舒禾看她,隔了一阵,再开口:“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回家。”
可她又说:“但是糖糖,有些问题是不能跨过去的,我们总要去面对,事情不能躲,要解决了才能走接下来的路,你明白吗?”
唐玦曾经讲过她不敢面对徐静微父母的原因,那是未知。她不知道对方对她怀着怎样的情感,怕自己靠近去,再发现他们早早将她钉在十字架耻辱柱上。
唐玦有一个很坏的习惯就是逃避问题,她宁愿将一件事情摆在心里封尘,日夜闻它腐烂的酸臭味道,都不愿意清理出去,因为她从来没有胆量去接受一个可能存在可能没有的更坏的结局。
这人当然知道什么叫刮骨疗毒,然而她害怕赌博,向来是她能接受人跛脚一点,但别刮着刮着给弄残废了。
车窗外飘雪,往事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放,唐玦想起了很多,恍惚间又飞过了蹦极台。
最后,她打开车门,寒气一霎那扑了过来,雪花划过她的脸,刺了一阵冰凉再告别。
门铃过,门开,入眼是客厅一架钢琴,好多年没人用,但又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