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的阴霾,渐渐散去,仿佛晨曦初吐,世界重新散发生机。
“你醒了。”沈悦灵轻颤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哭腔,豆大的泪水突然夺眶滑落,宛若洪水决堤,无法自抑。
这一刻,她的所有情绪倾泻而出,委屈无以复加,“你怎么才醒?不是说天亮就醒的吗?尽会骗人!”
许东升的眉眼弯弯,攒出一个笑,“别哭了,丑死了。”
沈悦灵本已决堤的泪水戛然而止,只觉得额际上青筋抽搐,“许东升!你说谁丑!”
周槐掏了掏耳朵,很是不耐,“喂,喂!眼瞎吗?没看见一群男人站这里,还给老子演打情骂俏,久别重逢的戏,想死么!”
贼寇跟班点点头,小声絮叨,“就是,太不像话了!三当家,这小白脸英雄救美,你如今孤家孤人,不成狗熊了?”
话未尽,就被周槐一个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他妈的,不会说话就闭嘴!”
手下人谄媚奉承,拍起马屁,“说什么呢,三当家如此威武霸气,强取豪夺这嘛事,不在话下,不然怎会有三十房佳人。”
周槐下巴高抬,一脸得意,“这符合老子伟岸形象。”
“小娘子,甭跟这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了,把你脸上尘土洗洗,若是姿色还行,指不定咱们三当家一高兴,纳你为三十一房……”
话未尽,空气中突然响起清脆地‘啪’的一声,说话者人已跌落马下,哀嚎不止。
周遭的嘈杂声戛然而止,视线汇聚,只见一道残影闪过,待残影逐渐清晰,已然见到许东升稳稳立于半空之中,不,更准确地说,是立于周槐那柄出鞘的锋利刀刃之上。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傲立风雪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下方的弱者。
周槐,这个平日里威风凛凛、令人闻风丧胆的乌龙寨三当家,也不得不承认,今日是碰上了硬茬子。
他紧握刀柄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下,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在敌人面前起了胆怯犹豫,心底莫名忆起周成岸语重心长的话语,“记得带足人手,小心行事,别把自己交代了。”
身后的贼寇们面面相觑,震惊之余,唯剩着忐忑不安。
周围的空气,仿佛彻底冻结,偶闻鸦鹊啼鸣,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心念电转间,周槐的眼神徒现狠厉,袖中暗器射向沈悦灵,直扑她的面门。
早已洞悉一切的许东升,岂会再次着了道,藏在腰间的软剑顺势而发,精准无误挑断周槐握刀的右手筋,轻拂的左手,令暗器偏离原有轨迹,最终钉在柔韧的竹竿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竹林,周槐顾不上失去知觉的右手,唯有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催促战马速速逃离此地,保命要紧。
恐惧,在每一个贼寇心底蔓延开来,四散而逃的贼寇们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唯恐再晚一步,就会身首异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待沈悦灵从惊愕中回神,前一刻嚣张跋扈的贼寇,已经踪影难寻。
她的目光游移到许东升的身上,仍然觉得不真实,心直口快问了句,“你是妖孽么?”
轻挑眉梢的许东升,嘴角浅笑带了丝玩味,“你不应该夸我?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犹如天神下凡?”
沈悦灵没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声,“你的伤没事了?”
闻言,许东升眉头一皱,苍白的脸上好似承受了难以言喻的痛处,“怎么可能,痛死我了。”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杏眸瞪得大大,一度以为听错了,毕竟前一刻,他还以一己之力吓得贼寇闻风丧胆,怎么转眼间成了病娇柔弱?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噎。
满脸虚弱的许东升,颤颤巍巍站在那里,一手撑着竹竿,随时就会倒下,见她仍然呆滞原地,不由得提高音量,“我都痛成这样了,你不应该搀扶一下?”
“我十分确定,你伤的是肩,不是腿。”话音刚落,沈悦灵眼皮子一撩,默默翻身上马。
正当她要策马前行时,许东升身形轻盈虚晃而过,人已稳稳落在她的马背上,与其共骑一乘。
沈悦灵未曾料到,这痞棍竟会耍起无赖,“你,你骑另外一匹。”
许东升开口时,暗哑的嗓音里,透着虚弱疲惫,“左肩痛的厉害,我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他轻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真的,会坠马。”
沉默不语的沈悦灵,终是拗不过他,唯有轻叹一声,暗自腹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姑且忍了。”
他凝视着眼前柔弱却坚韧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涟漪,话语间,带着由衷的赞赏,“以前从不知道,灵儿还胆识过人,竟敢独自引开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