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想到今天白日里,所见到的同样默默饮泣的妻子,谢行之一面轻拍着怀中的谢璟的脊背,一面道:“过会你随父皇到昭阳宫去,给你母后好好道歉,让她莫要再为你伤心了。璟儿,这次朕不会责罚你,但你要知道,若你母后不肯原谅你,要罚你,父皇也不会拦着她,你也不许怨恨你母后。”
伏在谢行之膝上,谢璟闻言,哽咽着“嗯”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眼睛又酸涩得厉害,温热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将难过地趴在自己身上的谢璟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面容,谢行之道:“小璟,莫要难过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一直这样哭。”
看着面前的父皇,谢璟忍住眼眶的酸涩,认真地用力点了下头。
其实,谢璟虽然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少年,但,他却并不再那般懵懂,对世间的事一无所知。
在从谢行之与卢宛那里听到的话,还有自己与他们明显有血缘关系的相貌中,谢璟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父皇与母后所生的孩子,这个并不是假的。
此时此刻,被身旁的父皇温热的大掌牵着手,站起身来,谢璟心里尽是愧疚,又有些神游天外,若有所思。
他叫来的稳婆,还有让人去查,所查来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谢璟,他并不是早产儿,当初,谢璟心中生出悲伤与愤慨来,也是因为他因此冤枉了他的母后。
可是若他不是早产儿,又是父皇的亲生孩子,那么,在母后嫁进谢家之前,她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怀上了自己,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方才哭完,脑袋都有些昏沉沉的谢璟不可置信地这样在心里想着,他想到,他的母亲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抬起眼眸来,望着身旁高大的父皇,谢璟心中有着无尽的疑惑与茫然,他想起来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困惑的,为何袁颢言的爹爹娘亲与他的爹爹娘亲不同,心里生出许多疑窦来,可是最终,他却将自己心里的惊诧困惑,都埋藏在心中,不再说话。
想到自己的母后,还有自己的身世,谢璟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要好好向母后道歉,但心里的困惑,却仿佛丝丝缕缕的烟雾,始终笼罩在心头,渐渐消退,又若隐若现。
……
夜色深深,昭阳宫中,卢宛沐浴洗漱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用珍珠霜摩挲着方才洗完的面容与身体。
听到寝殿的殿门前传来推门声,卢宛下意识地侧首望去,在看到由谢行之牵着的谢璟时,卢宛手上正在轻轻涂抹细腻乳霜的动作,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卢宛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向面前的谢行之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行至卢宛面前,握着她的手让她起身,谢行之望着面前的妻子,对她道:“坐罢,不必多礼。”
这会子已经快要亥时了,卢宛看了看跟随谢行之前来,正在向自己作揖的谢璟,让他起身,面上流露出平静的,带着些许纳罕的神色来。
望着面前的谢璟,卢宛如平日里一般,浅淡地笑了笑,颔首道:“璟儿,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罢。”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谢璟站直身体,看着卢宛,仿佛有些不知所措,眼泪沾湿了纤长的乌色眼睫。
一旁的谢行之忽然开口,对卢宛道:“宛娘,朕去洗漱,你与璟儿且先说会话。”
卢宛听到谢行之这样说,只是仍旧如方才一般,笑意浅淡地颔了下首,应了他的话,坐在梳妆台前,一动未动。
目光中微带着些担忧的谢行之看了看面前的卢宛与谢璟,眼眸深深,片刻之后,他转身,到寝殿中的浴间去。
房间中只剩下卢宛与谢璟母子二人,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不晓得便这般过了多久,站在卢宛面前的谢璟忽然伏在母亲的肩上,虽然没有说话,但眼泪却滚滚滑落,打湿了卢宛肩头的中衣衣料。
此时此刻,谢璟心中,尽是后悔与愧疚。
他抱着面前的母亲,哭得仿佛同泪人一般,温热的眼泪不断落在卢宛的脖颈,与肩膀上,让卢宛心中,也同样甚是不是滋味。
谢璟张口说话,温热的吐息落在卢宛裸.露.在外的脖颈上,他一面哭,一面歉疚懊悔道:“母后,对不起,都是璟儿不好,让您难过了,您打我罢,璟儿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