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闻言一顿,接着面上带了些笑,故意打趣赵宝珠,伸手在的脸颊上轻轻一捻:“可是嫌我没挣个功名回来,给你们丢脸了?”
赵宝珠闻言双颊一红,瞪大了猫儿眼道:“绝没有这回事!少爷的文采我们都是知道的。”
叶京华微笑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道:“那上回还在外面闹得人仰马翻的。“
赵宝珠间他提打人的事,骤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上、上次那是——”
见他羞臊了,叶京华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我开玩笑呢。你能这般维护我,我很高兴。”
男子的声音如流水般清澈温和,赵宝珠愣愣他起头,便见叶京华伸手过来,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鬓发:
“只是那些闲人的话,不必多去管他。若是有不长眼的闹起来伤了你怎么办?”叶京华说道这里,顿了顿,接着道:“下次你出门,还是让方理陪着去。”
赵宝珠没主意他的后半句,皱起眉疑惑道:“但是那些人这样说你,少爷都不生气吗?”
叶京华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见赵宝珠睁着双大眼睛,眉眼间透着股倔强,很是可爱,语气更加温和:“你刚上京城,还不清楚。这里虽外面看着好,却闲人颇多,是个最繁杂聒噪的地方。我要是为了这些事情生气,那才是没完没了。”
赵宝珠听了,讶然道:“竟是这样。”他又想起那天酒楼的两个书生。他们穿着打扮倒是精致考究,但确实背后嚼人舌根的货色,顿时冷声道:“哼。真是下作!京城这么多金银珠宝、笔墨纸砚,竟然就供养出这么一堆长舌鬼!”
他们村里连找本书来看都费劲,这些京城的公子儿们倒好,有爹娘供养他们上国子学,不好好读书却把劲儿全都使在盯着别人的短处上头!真是浪费了那些好笔好墨。
叶京华看他这么嫉恶如仇的样子,笑着拿来一盏茶,端到赵宝珠面前:“好了,别想了,又生一场好气。”
赵宝珠接过茶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抬头看向叶京华,还是想不通:“可不管他们也就罢了,少爷才华出众非常人可及,为什么临到春闱反而不想去了呢?”
叶京华闻言沉默了一瞬,若是旁人问他,他是不耐烦去解释的。可是他对赵宝珠总是多出许多分耐心来。他想了想,道:“这其中原因有许多,一是叶家声望已极,不见得差我一个做官的。二是现今朝堂上情势颇为复杂,我若贸然入官场,平白生出许多事端,三是——”
叶京华顿了顿,伸手自赵宝珠手中接过手炉,将顶盖打来,加入几枚干花瓣,馥郁的花香立即在屋内散开来。他将加了花瓣的手炉递回给赵宝珠,弯了弯眼眸:
“我们这样闲散着不好吗?若是入了官场,你口中那些’长舌鬼’更多,便再无这样逍遥的日子了。”
叶京华此刻半倚在窗边,嘴角啜着笑意,身上宝蓝色的袍子前襟解开了两颗扣子,端得是玉面公子、风流无双。
赵宝珠不禁被他宛若春风入怀般的笑意感染,也勾了勾唇角,可片刻后又缓缓垂下来。
他与叶京华的生长背景相差太远,因而难以理解叶京华的心境。在赵宝珠看来,自他出生到现在,科举都是他唯一的指望,他受父母乡亲供养,寒窗苦读为的便是以后能出仕为官,一而报父母恩情,二为人心立命,三不更是为了不负皇帝开科举之恩情。
若是他,就算是有再多事端,但凡朝廷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就算是粉身碎骨赵宝珠也定然愿往。
叶京华见赵宝珠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神色怔然,似是有些茫然疑惑的模样,轻轻拧起眉头。
他的眼力不逊于叶夫人,敏锐地自赵宝珠脸上的茫然中捕捉到丝缕的不认同,略微思索了一瞬,叶京华眸光微闪,缓声问道:“宝珠,你在想什么?”
赵宝珠抬起头看他神情茫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叶京华眸光微闪,一只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温和地引导他说话:
“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宝珠,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同我说。”
赵宝珠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神情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叶京华看着他,没说话,用目光鼓励赵宝珠继续说下去。
赵宝珠顿了顿,声音低哑下去:“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能有机会读书,已经是上天降恩了。既有了机会读书,又怎能不做个好官、报效于民?若是学而不能有所用,又怎么对得起圣人教化?若是朝廷有命而不往,岂不是懦夫之为?而若是不取得功名,这一切都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