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听到他的姓名,和对叶京华的称呼,忽然明白了这人的身份。他应该是叶家的几个庶子之一,是叶京华的庶出兄弟。他是听说过叶家有几个庶出的子弟在国子监念书,叶宰辅对子侄很严厉,命他们不到年终国子监放假不许回府,这些叶家子侄平日里都是住在国子监的,所以赵宝珠并未见过。
“原来如此。”
赵宝珠看向叶乔筠,发觉他大概与自己年龄相仿,身量比他还高一些,面容与叶京华相比较为平凡,和叶执伦比较相像。不过站在那儿,整个人也是冷冷的,这点倒是与其余叶家人一脉相传。
赵宝珠见他还穿着国子监的学生服,道:“会不会耽误你上课?”叶乔筠摇了摇头,道:“无碍*,我已跟教谕们请示过了。”
闻言,赵宝珠便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叶乔筠和常守洸两人便领着他去看了一圈国子监内的各个讲堂,书院,藏书阁。一路上,不少路过的监生都认出了赵宝珠,纷纷或是驻足,或是暗暗投来打量的目光。他们中家里消息灵通的,大多都已从父兄那里听闻了赵宝珠的大名和一系列事迹,也知道他很有可能会是国子监中一些人未来的上官,今日真见了赵宝珠,自然是十分好奇。
没过多久,赵宝珠便注意到了四周传来了隐约的议论声,
“……那就是……吏部……“
“好年轻……
“听说他跟……叶家……”
“没看到叶乔筠正陪着吗……”
丝丝缕缕的议论声传入他耳中,赵宝珠蹙了蹙眉,转过头向两三聚集的监生们看去,议论声顿时停止,众监生避开他的目光,没多久便散开来。也有人似乎是想上前攀谈,可见常、叶二人在侧,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叶乔筠有些尴尬,道:“让大人见笑了,这几日这里面流言颇多……”
赵宝珠看了他一眼,叶乔筠不说,他也知道流言会是什么。当日他在朝上引起轰动,这些学子也一定从家中长辈那里听说了,赵宝珠自知他现在在朝上是一幅铁面无私,和世家对着干的形象,还刚刚发落了李致远,这些监生会对他敬而远之也正常。
可到底是还有愿意跟他攀谈之人,待赵宝珠一行走到二进院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赵大人!”
赵宝珠闻声回头,便见王瑜仁从人群中走来,就要朝他跪拜下去:
“瑜仁拜见赵大人——”
赵宝珠一惊,赶忙将他扶住:“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王瑜仁却摇头道:“我还未谢过大人救王家全族性命之恩。”
他抬起眼,双颊微微发红地看向赵宝珠:“父亲说,若不是赵大人向皇帝阐明真相,我们一家早已大难临头。如今我还能再国子监继续读书,一家还能再京城相安无事,都是赖大人进宫直谏之恩情。”
赵宝珠听了这一番话,先是一愣,接着颇有些哭笑不得道:“这都是陛下裁决圣明之故,我只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
他一用力,硬生生将王瑜仁整个人拽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谢我。”
王瑜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赵宝珠,这下也不好再王下跪了:“可……这……”
虽然赵宝珠这么说,但是王瑜仁却明白,赵宝珠作为苦主能够不偏不倚,冒着风险将实情说与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换作旁人,恐怕真是恨不得趁机将他们一家往死里打压。
赵宝珠朝他笑了笑:“真的不必谢我,倒是你的嫡兄因我而被判流放,你可怨我?”
王瑜仁闻言立即道:“不!”
他怎么会怨恨赵宝珠呢,王致远虽在血缘上是他的兄弟,但从小他就受尽了这个嫡兄的欺压。在王夫人与王致远母子两人手下,他和妹妹、姨娘一直过着敬小慎微的日子。他不敢在国子监出头,妹妹连件鲜亮点的衣服都不敢穿,就怕碍了这娘俩儿的眼。如今王致远一朝被流放,王夫人晕死过去,至今在病榻上不能起身——说有违天理的话,他很高兴。
想到这里,王瑜仁看向赵宝珠的眼睛就更亮了:“我绝不会怨恨大人,大人只是为自己找回公道罢了,大哥做了有违国法之事,就应当受到惩罚。”
赵宝珠闻言,有些高兴:“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看来这个王瑜仁倒是个明事理,赵宝珠想道。
兄长因为他被判了那么重的刑,这孩子不仅没有心生怨恨,还说出这一番公正的话来,赵宝珠惊讶之下也很欣喜。
王瑜仁被他夸奖,脸不禁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叶乔筠倒是神情微微一动,看着王瑜仁一眼。他和王瑜仁同时名门之后,在国子监里还算关系不错,他对王家的情况心知肚明,心想现在王瑜仁现在估计开心都来不及,也就能在赵宝珠面前装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