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听他这么说,眉头一蹙,抓着赵宝珠的手略微靠过去,就想和他理论。
然而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叶执伦忽然就停了下来:
“宫闱之内,交头接耳,像什么样子。”
冷淡而威严的声音传来,赵宝珠一抬头,便见叶执伦正微蹙着眉看向他们,登时双颊爆红,一把甩开了叶京华的手。
叶京华的手被丢开,在空中顿了片刻,而后缓缓回过头,敛下眉目不说话了。
此时,叶执伦已转回了头,继续往前走了。
赵宝珠羞臊极了,深深低着头,竟然被宰相大人听见了!定是他们刚才说话一时忘了情,声音太大了才会被听见。赵宝珠又羞又尴尬,忙往旁边走了几步,和叶京华拉开距离,也不敢说话了,鹌鹑似得盯着脚下的路走。
叶京华见他羞恼,也没凑上来,两人便这般默默地跟在叶执伦身后一路走出了门外。
到了南华门外,三人停下脚步,便见叶府的马车正泊在门口。却不是叶京华坐惯了的那辆,站在旁边儿的是个脸生的小厮。赵宝珠看了几眼,恍惚想起来他似乎是叫赵彦,是常跟在叶执伦身边伺候的。那么这架马车应当也是叶执伦常坐的。
赵宝珠不禁驻足,往宫门外望了望,没见着其余的马车。想来叶执伦向来是头一个出来的,众人避其锋芒,都要等他先上了轿,其余家的马车才敢来。
看来他们要等一会儿了。赵宝珠往叶京华身旁站了站,准备与他一起等小叶府和赵府的马车来。
然而就在此时,已经一只脚跨上马车的叶执伦忽然回过头:“杵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们?
闻言,赵宝珠猛得一愣,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马车旁的叶执伦——这、难不成是叶宰相要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叶京华也略略顿了一顿,而后抬脚走了上去,为叶执伦打起马车上的帘子:“请父亲上轿。”
叶执伦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遂上了轿。
叶京华打着帘子,朝还呆立着的赵宝珠使了个眼色。赵宝珠这才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小跑着上去,也钻进了轿子里。叶京华跟在他后头坐了进去,赵彦在前头驾马,缓缓驶离了南华门外。
叶家父子加上赵宝珠便这么坐在了一辆马车里。赵宝珠跟叶京华挨在一起,坐在一边儿,叶执伦坐在对面。
赵宝珠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双手不自觉抓着膝盖上的衣料。叶京华静静坐在他身侧,也不说话,一时间马车中的气氛有些凝滞。
……宰相大人怎么忽然要和他们同轿了?赵宝珠忐忑地想了想,觉得叶执伦多半是在帮他们,未免跟后头的官员碰上,还要将他们一路带回叶府去。赵宝珠心中感激,小心地抬起眼。
叶执伦端坐于对面,双手放在膝上,正闭目养神。
赵宝珠从未这么近地面见过叶执伦,只见他留着把密而长的美髯,修眉挺鼻,五官看不出与叶京华相像,然而垂眼时,父子俩面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冷傲却如出一辙。
叶执伦不说话,叶京华也不说话,两人一个闭眼一个垂目。人家倆父子都不说话,赵宝珠自觉不好插嘴,也只好保持沉默。
马车就这么安静地驶到了叶府门口,缓缓泊住。
赵彦停下马,便来打帘子,叶执伦率先从轿子上下来,叶京华随后。他下来了,下意识地要伸手扶赵宝珠。赵宝珠钻出马车,看见那只手,立即瞪大了眼睛。
“啪!”
叶京华被他打了一下,讪讪收回手,看着赵宝珠自己走下了马车,微微敛下眸。
叶执伦似乎没看见他们俩的官司,兀自往叶府里头走。赵宝珠和叶京华站低着头侍候在侧,准备等长辈走了再商量一下是回小叶府还是回赵府,亦或是到叶夫人哪儿去用了饭再回。
然而就在这时,叶执伦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赵宝珠身上:
“赵员外郎。”他声音淡淡:“还请您到堂下一叙。”
赵宝珠一愣,遂抬起头,见叶执伦真是在看自己,登时浑身一震,忙跟上前去:“是、是。下官这就来——”
叶执伦点了点头,遂转过身。
叶京华似是也没想到叶执伦会忽然找赵宝珠说话,微微一顿后也抬脚跟了上去。两人跟在叶执伦身后,一路穿过前厅、绕过庭院,在廊下穿梭,大约半刻后,三人来到了一处种满翠竹的院落。
竹林郁郁葱葱,几人于小径走入院中,路过一汪小谭,里头养着寥寥数尾黄红锦鲤,在绿水中轻轻摇曳。
竹林后便是叶执伦平日里办公的书房,上面高悬着一只木质牌面,上书「静庭」二字。
赵宝珠见这院子之清幽,忽然想起小叶府内的景致,与此处倒是有几分相似。在喜静这方面,两父子倒是志趣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