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最持重自己的身份和名声,经此一事,谢昭宁几乎将她毁去一半了。
她想到这里,目光挪到对面坐着的蒋余盛身上,却发现黑暗之中,朦胧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蒋余盛却是双眼通红,他好似在哭。
他是在为蒋姨娘伤心吧!
蒋余盛本是骑马的,但想到这个外孙女刚被他从谢家领出来,又刚经历了生母之死,怕是会害怕,便在马车中陪她。看到谢宛宁和蒋横波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他又是心里一疼。横波……说到底,横波还是被他连累,才致今天这个地步的。谢家那些人也没一个好东西,竟把横波逼到这个地步!若横波能看到他今日荣膺归来,该有多么高兴。
随即他看到谢宛宁也红了眼睛,哭着对他说:“……外公,姨娘死了,谢家也回不去了,谢昭宁还……还这般诬陷于我,我、我好害怕!”
蒋余盛立刻心疼了,轻轻拍了拍这个外孙女的肩。他本也是觉得谢宛宁有些许陌生的,但看到她也同样为横波伤心,立刻亲近了几分。
想到今日在谢家遇到的事情,想到横波的惨死,他安慰谢宛宁道:“宛宁莫哭,从此外公来保护你,你不必害怕,谢昭宁以后再也害不了你,外公背后有大人物,非他小小谢家能比的,到时候若想对谢家下手……我自有法子!”
谢宛宁眼眸微微一亮,她希冀地问:“当真吗?我们能、能给母亲报仇吗?”
蒋余盛冷笑道:“你放心吧,暂时外公还有事要忙。等忙完了那些事,外公是决不会看到谢家与谢昭宁那些人好过的!”
马车吱吱呀呀远离了谢家所在的东秀巷子。
五日后,已是风定天清,盛夏进入尾声,天气一日日地凉爽了起来。
蒋横波已经下葬了。
当姜氏知道蒋横波身死后,沉默了片刻,告诉昭宁:“还是将她葬回顺昌府去吧。”
蒋横波做了如此多的恶毒之事,姜氏自然是恨极了她的。但毕竟人已经没了,相识一场,还是让她魂归故乡吧。谢昭宁也不反对,跟已经死了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让人把蒋横波的尸首带回了顺昌府安葬。
而谢宛宁,则被蒋余盛带回了他新置办的宅子,蒋余盛当年生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蒋横波,儿子则同他一并发配边关,随着父亲起复也在边关为官,但并没有回汴京来。谢宛宁反正已经被戳穿了身世,蒋余盛便称她是自己儿子的亲女儿,当年走失被谢家捡了回去养,给她改了名为蒋宛宁。
谢宛宁回去蒋余盛那边之后,仍然和高家往来,平阳郡主仍信她无辜,宠爱非常,对外还说都是谢昭宁的错。
谢昭宁听到时觉得有些好笑,只要当日见过的人,都不会再信她们那几句空口白话了。平阳郡主这样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相信谢宛宁而憎恶她,她只是想看她们以后狗咬狗而已。
谢承廉回了国子监去读书,谢承义回了右卫任职。
而最令昭宁高兴的是,祖母得知真相后。喜不自胜,身子好了不少。
周氏这辈子最重的是心病,曾她觉得,当年昭昭丢失全然怪在她身上,得知原来背后竟是蒋姨娘作祟,心中就不觉轻了许多。尤其是如今昭昭和父亲、母亲都和睦了起来,她看在眼里,更觉得所以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竟有容光焕发之感。握着昭宁的手道:“……祖母高兴得很!”
昭宁看到祖母严肃的面容却露出慈祥的笑容,也觉得热泪盈眶。前世祖母含恨而终,临死都在责怪自己,觉得她的悲剧是自己导致的,如今看到祖母心中彻底没有了负担,再不会抱憾而去,她便已经觉得一切都值了。
周氏笑道:“刚好你弟弟降生了,我也该去看看,陪我一同去吧!”
昭宁也正有此意,祖母身子好,该出一出门了。何况她还想到,宋院判今日要来给母亲和弟弟看诊,正好,可以请宋院判替祖母也瞧一瞧。
她擦了擦眼睛,笑着道:“那我扶您过去看看!”
昭宁扶着祖母到了荣芙院,见宋院判已经到了,刚给姜氏诊断完,正在给襁褓中的弟弟诊断。
周氏觉得自己是有疾之人,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便是姜氏让她抱一抱,也不肯抱孩子,只看着孩子躺在乳母的怀中熟睡,由宋院判诊断罢了。
因孩子还小,怕现在就起了大名反而误他,谢煊先只给他取了乳名,孩子五行缺金,便唤一声‘钰哥儿’。钰哥儿陷在包被里仍显得小得可怜,但已经不再红彤彤,皮肤也不是皱巴巴,而是水润丰盈了许多,如此看得出五官十分秀致,竟长得与谢煊有八分的相似,看着惹人怜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