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副人格,所以她的一切情感:爱情也好,仇恨也好,都建立在同一个基础之上——她并不完整。
而且,也永远失去了完整的机会。
所以她必须死,哪怕曾有活下去的机会,她也坦然放弃,一心赴死。
因为她是半个灵魂。
只有完整的灵魂,才能心安理得地活在这片阳光下。
也只有完整的灵魂,才拥有从这场浩劫中脱身的机会。
乔清的死对于乔舒来说并不只是一个人格的死亡,也是她的死亡——她的另一半已经死了,而身为一半的灵魂,乔舒也将永久沉沦。
她无法独自存活。
多么残忍的真相。
秦光霁相通这一点只花了五秒,可之后的沉默,却像是无休无止一般,只有呼吸的声音轻轻浅浅地回荡。
良久,他听见客服在叹气:“或许,我不该把这个告诉你。”
“这事实或许太残酷了些。”
像是在说乔舒,也像是在透过乔舒,说别的什么人。
换言之,秦光霁方才的疑惑,像是在问乔舒,也像是终于通过乔舒,找到了些别的什么疑问。
比如为什么他的灵魂分割会如此轻易。
比如为什么客服这次会主动跳出来阻拦他的行动。
比如……为什么他会对乔舒的死如此共感,仿佛死去的那半个灵魂是他自己。
只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把话说透。
这是一场点到为止的博弈。
两个胆小鬼谜语人。秦光霁在心里暗讽。
这次,他可是确定自己开启了心声屏蔽的,客服听不见他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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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七点半。
七点四十。
七点五十。
七点五十五。
七点五十八。
七点五十九。
唰!
乌云遮盖阳光,全场灯光亮起,令舞台绽放夺目光彩。
舞台上空无一人,巨大的银幕渐而亮起。
是时候了。
越关山紧盯着屏幕,意念穿梭网络,如同洪水冲刷过细密支流,将原本的一切彻底颠覆。
汉堡店标志性的红黄logo出现在屏幕中央,伴着渐渐放大的鼓点和弦乐,音乐激动人心。
啪!
音乐和画面同时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掐住了喉咙。
观众哗然,很快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庞然的疑问。
有观众从座位上站起,员工们迅速上前安抚。
下一刻,呲啦的电流声取代了他们的声音,让他们被迫安静。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logo再现,只是稍显黯淡。
比画面更早出现的,是一声声惊恐的尖叫。
划破长空,刺破耳膜,几乎能令飞鸟下坠、走兽慌逃。
在尖叫声中,属于老爹汉堡店的logo,那只举着大拇指的鸡,在众目睽睽之下,裂成了两半。
画面转变为亮白,中间却有一道清晰的黑线,将屏幕分割成了左右两半。
左边的,首先露出笑靥如花的几张面孔。
漆着招工字样的汉堡店货车开近,一张张惊魂未定的人脸在画面中逐渐安定下来。
伴着催人泪下的配乐,简直像是认亲现场。
但,无人在意这边的精美片段。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右半边的景象吸引。
晃动的视角,数十张惶恐的人脸,被铁叉、棍棒、电击器驱赶着,像是被当作牲畜一样地驱逐着,瑟缩着聚在一块儿。
左半边的音响里不断传来悠扬的配乐,但已然被右边那几声来自店员和保安的呵斥完全覆盖,反倒透出成片成片的诡郁。
一张张人脸,像是穿透了镜头,照进了每个观众的胸膛里,一双双或浑浊或清澈的眼睛,无声地喊着救命。
左边,惺惺作态的演员们在镜头前表演着美好的救济;右边,从真实的记忆抽出的画面深刻地吐露着他们的无助。
两相对比,比任何言语都来的讽刺。
片段并不长,短短三十秒里,浓缩着不加掩饰的仇恨、毫不犹豫的扬鞭、深可见骨的伤痕、淋漓滴落的鲜血。
一边是徐徐展开的天堂,一边是露出獠牙的炼狱。
观众席如滴水的油锅般炸响,可没过多久,便安静了下来——能被邀请来参加店庆的,自然都是知情者,哪怕有一两个并不完全知晓,也明白宣传与真实之间必然存在差距。
越关山当然不只准备了这个。
这一段,是宣战的序曲。
……
后台,工作人员们的操作一无所用。
身为摄制组组长的孔雀不断踱步,诘问手下的员工们:“怎么会这样?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查清楚这病毒的由来?!”
员工飞快敲打电脑,声音里已有哭腔:“病毒已经完全扩散了!没有一台电脑幸免!”